分卷(6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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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萌的眉眼柔软下来,她这么说,姜聆羽摆摆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想说,不是的。

小羽啊,店里出了点差错,需要垫一垫钱,这个月可能不能给你两千了。但是,你放心,只有这个月是这样的。

挂掉于小敏的电话,姜聆羽坐在那,她对着空气说,不是的,妈妈如果没有我,一定会比现在更加幸福。

无形的话语化作秤砣,重重压在姜聆羽身体里,她觉得自己双腿已经入土三分,怎么都拔不出来了。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也不能这么想,可她做不到。

她早就知道自己是这样的过敏体质,过度敏感,什么都能轻易挑起她的情绪,让她心里苦痛,却又叫不出来。

因为她知道自己这是在自讨苦吃。

活该的。

姜聆羽倒下那一瞬间是在课上的时候。老师还在讲话,姜聆羽眼前忽然一花,铅笔在纸面划出痕迹,她好像正从哪里坠落。

她一倒下,教室里就吵了起来。她看见很多人的脸庞,惊讶的眼神,她想抬手说我没事,但最后还是眼前一黑,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姜聆羽再一次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她有些浑浑噩噩的,说不出话,像是在做梦。梦里她看见了于小敏。于小敏在和医生说话,医生的声音传入耳朵,他在说:

......有很多原因......身体负担其实还好,主要是心理上的压力......嗯,没办法很快恢复......确实要考虑清楚。

姜聆羽睁不开眼睛,于是她又合上眼,沉沉睡了过去。期间她醒来过几次,于小敏确实从唤江赶了过来,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如往常般照顾着她。店里的事,突然过来照顾她的辛苦,于小敏一概不提。

她们住不起单人病房,住的是四个人一间的。其他病人的家属们经常过来,周围很吵闹,姜聆羽总是想要找到机会学习,可实在是学不进去,她脑子完全转不起来,就好像因为困意无法打起精神听课一样,再努力也是于事无补。

不许看了。都累成这样了,不许勉强自己。

偶尔被于小敏发现,于小敏还会装作严厉的样子把她的书拿走。姜聆羽没办法,只是看着于小敏在那教训她,顺便把水果削了皮。

于小敏显然也没有睡好觉,她的身子有点佝偻,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姜聆羽心里并没有轻松半分,反而变得更加沉重。

于小敏在身边,姜聆羽就一直绷着,让自己不要把这些郁闷释放出来。可人的容量是有限的,再会忍的人也有极限。

而那根扎破气球的针,来自于一个电话。

姜聆羽同学,是吧?是这样,你那边的情况呢,我们已经和你母亲沟通过了。我们认为你必须休学一段时间,好好把身子养好。放心,你在校时表现很好,到时候学校这边肯定会让你复学的。不过学分这边呢,会有重修的可能性......

当姜聆羽听到重修两字时,她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她脑海里闪过很多,她想到于小敏,四年大学变成五年,或许会更长,这意味着她没有办法更快毕业,找到工作,再去支撑那个已经逐渐衰老的于小敏。

她本身就已经是累赘了。这多出的时间再一次让她化身为沼泽,拖着于小敏往下沉。巨大的愧疚感瞬间冲破了桎梏,气球破开,姜聆羽挂掉电话,豆大的泪珠落在了被子上。

这天病房里的人都纷纷出院了,虽然明后天会有新的病人入院,但今天格外寂静。平日的嘈闹反而是她的保护色,但现在,那些声音全都不合时宜地消失了。病房里静得只能听见姜聆羽自己的哭声,她心想,就这一会,这一会。

她希望谁都不要靠近她,连于小敏都不行。

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往往都是事与愿违。

她听见有人在叫她,一抬头,姜聆羽就看见关不语在门口冒出个脑袋,她看见姜聆羽在哭,于是快快走近,问她怎么了。姜聆羽看着她,说不出话。

老板娘说你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没到冬天,怎么会突然生病呢,不是说大学比高中要轻松一些吗?

关不语心疼地看着她说,她摸摸姜聆羽的脑袋说:

是不是又勉强自己了?为什么都不跟我说啊。

姜聆羽摇了摇头,眼泪掉了下来,关不语的眼神明明那么纯粹明明她只是在担心,可姜聆羽却不愿意抬头看她一眼。

她怕被灼伤,可关不语的声音却是拦不住的:

别担心,咱们生病了就配合治疗,好好休息。不是你说的吗,有什么困难不能解决就是因为没吃饱饭,我们把饭吃好,觉也睡足,不要考虑那么多的事很快就可以重新开始上课的。

她为什么总是能这样莫名其妙的乐观?是了,大概是因为她根本不能理解自己的苦痛。姜聆羽捏住被子,试图控制自己的想法,但无济于事。她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因为关不语永远都不用担心这种物质上的问题,因为她比自己强大。

再一次,自我厌恶翻涌了上来,姜聆羽非常讨厌这么想的自己。她讨厌这个讨厌起关不语的姜聆羽,甚至是憎恨。她憎恨起自己,因为她实在不该讨厌关不语的。

她听见这个自己在说话,她竭力在压抑自己的情感,可任谁都能听出她的痛苦。

她说:

关不语。

姜聆羽的开场白向来如此。

但这次,接下去的话却不太一样。

我我啊,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的妈妈,于小敏,她不是普通人。她不是,方然然不是,你也不是。你们都有强大的地方,好像一个人就能活得很好。可我不是。姜聆羽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是身上的这个病才让她变得特殊了点。我需要比常人多好几倍的努力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别人看我总是摇摇欲坠,好像必须得上去帮一把良心才不会不安。

这就是我,关不语。我一点也不好,一点也不特殊。别人说的算什么呢?别人总是在说你配不上我,只有我自己知道,是我配不上你。

无数人说的那些话,姜聆羽早已听烦了。她不停地在反驳,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就是一个拥有漂亮皮囊的脆弱生物。可只有皮囊好看又有什么用?她就连说话都停止不下来哭泣,心脏早已碎了一地。

别人的看法也有正确的。姜聆羽确实易碎,无法自己支撑起自己。她做不到。

越说她哭得越厉害,而关不语滞在那里,无法前进半步。

最后的最后,她听见姜聆羽在说:

关不语,我现在好累啊。我们暂时不要再见面了,好不好?

这话在关不语耳朵里听起来竟像是在央求。

姜聆羽明明就在她面前,泪水覆面,痛苦不堪。关不语想伸手救她,却发现姜聆羽说的是:

求求你,放开我吧。

原来她才是罪魁祸首。

第93章

关不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世界很安静, 太安静了,一片黑,她怎么也走不出去。就算已经站在了家门口前, 她也不知道要不要进去。她快快地赶去了明安, 又在同一天深夜回到唤江。

所有的付出都像是一场笑话一样。

但是, 就算如此, 关不语也不觉得姜聆羽做错了什么。她甚至没有哭, 只是在发呆, 什么都想不下去。

她明白姜聆羽的意思, 她明白的。但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需要有人引导此刻的自己,那人会是方然然吗?

关不语就要抬腿离开家门口,门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开了,关剑站在她面前, 手里的烟还没点起, 他低低地说:

你于阿姨已经和我说过了。姜聆羽有好些了么?

关不语点点头, 随后又摇摇头。关剑看着她, 沉默着。然后他转身,进了屋子。

关不语下意识地跟着他进屋,客厅没开灯, 很昏暗,关剑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坐在沙发上,示意关不语也坐下。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自己已经彻底冲动不起来了,火源已灭,关不语蔫蔫地坐了下来,用额头抵着怀里的背包。

她听见打火机打开的声音,又听见它合上的声响, 许久,关剑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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