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5)(2 / 2)
内心虽不屑,面上却做足了一副关心儿子的慈父模样:阿雁,最近在学校,过得还开心吗?
嗯,还成。温雁晚注视着窗外昏暗的路面,言简意赅。
要是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尽管和我说,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方面,我绝对尽全力帮你。
嗯。
温宇翔还在说话:你看你以前在外面吃了那么苦,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负,我和你刘阿姨知道了,都特别心疼,等你到了家,千万别拘束,无论你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从现在开始,我们肯定会给你最好的,如果有不习惯的地方,也是很正常的,我们也会帮你尽快适应
话说得挺好听,像是关心人的
但稍加思索,却能发现,温宇翔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温雁晚是外来人,是温宇翔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和他们温家是两个世界的人。
温宇翔自认看准了温雁晚的自卑。
而越是自卑,越是自尊,越是强烈地希望表现自己,这时但凡给点甜头,便如同救命稻草般紧紧攥住。
对于温宇翔来说,也越好掌控。
分明就是明晃晃的洗脑,温雁晚上辈子却毫无察觉。
当真如条捡来的野狗,腆着脸跟在温宇翔屁股后面摇尾乞怜。
就这智商,也算死得不冤。
日常嫌弃上辈子的自己,温雁晚抱臂靠在椅背,侧头,懒得搭理温宇翔。
正值放学高峰期,街边人流大,车子行驶得也慢。路过南石路街口,卡宴停了下来,等红灯。
马路人群熙攘,视线不经意地瞥过一道身影,温雁晚猝然撑起脊背,身体随之前倾,眸光炽热地望向某个方向。
璀璨的华灯之下,陆潮生正双手揣在口袋里,朝马路对面走。
他穿着黑色羽绒服,颈上是与温雁晚同款的蓝色格子围巾,皮肤白皙,鼻头冻得红彤彤的。
半边脸都埋在柔软的围巾里,黑色发梢遮住眉眼,看不清表情。
陆潮生气质太出众了,即使将自己裹成了毛团,但那高挑的身形,两条笔直的大长腿,以及行走的姿态,依旧使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驾驶座,温宇翔还在说话,温雁晚什么都听不见。
他的眸光紧盯着陆潮生的身影,两手不自觉趴在窗上,身子也蠢蠢欲动。
若不是在车里,他肯定要站起来,挥着双手呼喊陆潮生的名字。
眼见陆潮生要走,温雁晚被美色封印的智商总算缓慢上线。
忙拿出手机,打字。
路边,陆潮生脚步忽地顿住,他拿出手机翻看半晌,随即回头。
隔着冬季傍晚昏暗的寒风,以及繁华街道的嬉闹光华,清冷眸光正正撞上温雁晚带着笑意的温柔双眸。
陆潮生静默了一瞬,随即撇头,唇瓣微微动了动,似是嘀咕了声什么,而后将手机揣回兜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温雁晚看不见的地方,在那道温暖围巾的包裹下,陆潮生的嘴角,却止不住地高高翘起。
幼稚。
温雁晚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陆潮生又悄悄骂他了。
止不住的,温雁晚的嘴角,同样高高地翘了起来。
阿雁,如果你愿意,回家后,我带你去公司看看吧,感兴趣的话,我还可以给你安排职务,让你体验一下阿雁,阿雁?你有什么想法吗?
嗯?温雁晚根本没听清温宇翔在说什么,但翻来覆去总归是那么几句。
注视着那抹身影消失于街道尽头,温雁晚收回视线,垂眸,勾着唇角轻声道:再说吧。
到达A省的时候,夜色已深,冬夜寂静寥默,路上不见半具人影,只余一盏盏路灯寂寞地立着。
司机早已静候在机场,身边是一辆黑色宾利,见温雁晚和温宇翔走来,当即恭敬俯身打开后车门。
戴白色头套的右手隔开车顶,待两人在车内坐好,这才回到驾驶位。
温宇翔拿眼睛轻轻瞄温雁晚,却见他全程面色如常,姿态自然,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局促不安,眉梢微微蹙了蹙,随即又很快掩没。
黑色宾利驶入别墅区,一只野猫受惊逃窜,发出尖锐的叫声,而后伴随汽车的远去消弭于无。
熄火,温雁晚下车,跟着温宇翔回了温家主宅。踏入客厅的瞬间,刘欣柔听到动静,从沙发上缓慢地坐起身子。
是阿雁回来了吧?
刘欣柔容貌出众,皮肤保养得很好,脖颈与手腕上佩戴着精致的饰品,即使褪去妆容,那股子深入骨髓的、由金钱铸就的优越感与高贵感,却丝毫不减。
简而言之,是温雁晚在南石路生活的这十几年,完全不可能见到的人物。
温宇翔当即上前握住刘欣柔的手,坐在她旁边沙发上,微斥: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本来身体就不好,要是再染上风寒了怎么办?
刘欣柔委屈:我这不是听说,阿雁今天要回来,怕想见见他嘛
她用纸巾轻轻擦拭眼睛,朝温雁晚温柔地笑了笑,勉强打起精神。
你就是阿雁吧,她声音也温温柔柔的,语调很轻,带着些许疲惫,这么多年在外面,真是委屈你了,这十几年来,你爸爸也一直记挂着你,今天你终于回了家,你爸爸悬了十几年的心,也终于能放下了。
别说这些了,温宇翔叹气,人找到了就好,找到就好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也算没白费。
刘欣柔说,她特意在客厅等温雁晚,连觉都不睡,只为见温雁晚第一面。
刘欣柔还说,温宇翔找了温雁晚整整十七年,心里一直记挂着他。
整整十七年倒不至于,但记挂着他确实真的,记挂着他的腺体,记挂着他的命。
温雁晚有点想吐。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温雁晚指尖缓慢地缩紧。而后,深深掐进肉里。
凉意瘆骨。
而在众人视野之下,温雁晚只是沉默地站在刘欣柔面前,浓黑的眼睫微垂,脊背笔直,面容淡然,对于刘欣柔的示好,只是将眸光落在刘欣柔怀中被褥上,低声道了句您好。
姿态既不见丝毫惶恐,也不至于过于冷淡,让人挑不出半点错。与刘欣柔预料中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刘欣柔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随即很快恢复正常,她掀被子:在路上奔波这么久,你应该饿了吧,我去叫阿姨给你做点吃的。
不用麻烦了,我不饿
话音未落,一道稍显虚弱的男人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是阿雁回来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温雁晚紧绷的神经有瞬间的炸裂。
恍惚间,他仿佛又躺在了那个冰冷的手术台上,家破人亡,孤苦无依。
消瘦脊背是刺骨的冷,视野之内尽是雪白的光,只等着尖利的手术刀刺穿他的后颈,他便可就此阖眸,永眠。
温文轩呼喊他的名字:阿雁,阿雁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抬手,想要触碰温雁晚的肩,却被温雁晚惨白着脸,侧身躲过。
抱歉,我身体不太舒服,有什么事情的话,明天再说吧。
言罢,温雁晚径直转身,上楼。
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注视着温雁晚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温文轩淡漠地收回视线,缓慢地走到沙发旁,坐下。
确定了是他吗?
确定是他,温宇翔沉声,姓名、性别、年龄、住址、学校、包括家里亲人,全都对得上,甚至连长相,都和她有五六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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