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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隐走在前面,疏璃一手拎书一手拎蜜饯跟在他身后,经过殿前的玉槛时眼前人影突然被绊倒,疏璃甚至没能很快反应过来,就听见膝盖落地发出的一声沉闷坠响。

那一瞬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接着才意识到要去扶。他丢了书和蜜饯盒扑上前,握住慕隐的肩想将他扶起来,却使不上丝毫力气,只能跪倒在慕隐面前,同他跌在一处。

两人的黑发和白衣纠缠,慕隐脸上是一闪而过的茫然之色。

慕疏璃哽了哽,几息过后才重新唤他的名字,慕隐

慕隐抬头看向疏璃,墨玉般漂亮的一双眼,眼里空空荡荡。

疏璃攥紧了慕隐的袖子,尽量让声音变得轻松,没有关系慕隐,没有关系,我会一直在这里

没有等疏璃说完,慕隐伸手摸索着碰了碰他的脸,轻声问:哭了吗?

疏璃用力闭了一下眼,仿佛藉此隐去眉目间的脆弱和悲色,没有。

慕隐轻轻摸了一下疏璃的额角,声音很温柔,没有关系,不要怕。顿了顿,不要哭。

慕隐失去视觉后,疏璃便开始读书给他听。他从前最不耐烦看这些枯燥难懂的经书,现在却每天下午都伏在樱树下的躺椅旁,一句一句念出来,语速不疾不徐,嗓音清甜悦耳,认真而专注。

今天读的是一本佛经。

起初对疏璃来说还是晦涩的,直到读到一个故事。

佛言:汝爱阿难何等?女言:我爱阿难眼、爱阿难鼻、爱阿难口不知为何,念到这里时他停了下来。

慕隐倚在躺椅上,浓密的长睫微阖,轻轻接口道:爱阿难耳、爱阿难声、爱阿难行步。

疏璃半晌没有说话,直到慕隐伸手想碰他的脸颊,却被一把握住。

慕隐轻声问:怎么了?

觉得有趣,疏璃的声音里含着笑,若无其事道,我和这故事里的女人有点像。

嗯?

但最后她霍然开悟,爱贪皆消,得证初果。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吗?可是我不喜欢。

我在杂史上看过另一个故事,想听吗?慕隐的眼角弯起柔软弧度,阿难未出家时喜欢过一名女子。

然后呢?

佛祖问阿难,有多喜欢那女子?他说,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慕隐看着疏璃在的方向,如果他看得见,眼神一定也会是柔软的,静静地问:受一千五百年的造化痛苦,只为见那人一眼,你知道阿难为什么会这样做吗?

疏璃握着慕隐的手有一瞬的松动。

慕隐终于挣开疏璃的手,触到他脸上的黏腻湿意,轻声答道:他心甘情愿,所以不觉痛苦,只觉欢愉。

慕隐的触觉在几天后消失。从此他每一个动作都变得缓慢仔细,连轻触疏璃脸颊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能再做到,因为他控制不了力道,害怕伤到疏璃。

触觉消失的第三天,慕隐失去听觉,他无法听见疏璃说话,也无法作出回应。他终于彻底与外界隔绝开来,修为尽散,五感皆失,如同废人。

这就是天道的惩罚。

慕隐一如既往地平静接受了。

最后一天到来时,负雪峰的天气很好,没有下雪,也没有刮风,反而少见地出现了一点日光。疏璃为了让慕隐晒到太阳,把樱树下的暖棚拆了,抬头就能看到满树盛大烂漫的樱花。

慕隐半倚在躺椅上,没有戴玉冠,而是用一条月白绸带松松半束起长发,鸦黑长睫安安静静地拢在眼睑上。他的唇色浅淡,自宽大袖袍中探出的手指也苍白到几近透明,指尖在一地雪色的照映下生出莹莹微光。

无怪世人所说,月魂雪魄,仙姿玉色。

他近来精神越来越不好,身体越来越孱弱,开始整日整日地昏睡,今天似乎恢复了些,从早上开始就精神不错,可以一直很清醒地同疏璃交代一些事情。

疏璃清楚这代表了什么,但没有戳破。因为他明白,慕隐只会比他更清楚。

终究是我愧对师门。我留了书信,同斩霜剑放在一起,需要你替我把他们交给白怀意,他会知道该如何处理。

疏璃跪坐着伏在慕隐腿边,握着他的手说好。

慕隐分明听不见,却仿佛听见了,继续道:我死之后,将我随便葬在负雪峰上,哪里都可以。之后你便下山。

疏璃答应了。

慕隐轻声问:哭了吗?

疏璃说没有。

从那次读佛经之后,他再也没有哭过。

慕隐的声音越来越轻,修仙界不适于你待,若是愿意的话,就去人界吧。谨记少用灵力,不要做坏事,也不要受人欺负除此之外,你可自由自在地活着。

一片细小的粉色樱花落在慕隐的眼睫之上,随他的声息轻微颤动着,如翩飞的蝶翼,他却无法感觉到。

疏璃倾身过去替他摘去了那片花瓣,依然说好。

你的生命还有很长,我只是其中一个过客你会有足够多的时间忘了我,爱上另一个人。但是不可以再为别人受伤,你永远要最爱自己慕隐的呼吸极浅,顿了顿,声音几不可闻,疏璃,把我忘了,和那个人一起好好活着

那一瞬,日光陡然消弥,苍茫大雪从天而至,长风卷起铺天盖地的樱花雨,落了疏璃满头满身。

慕隐搭在疏璃手心的指尖轻轻垂下。

疏璃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才轻声地开口。

他说: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佛言:汝爱阿难何等?女言:我爱阿难眼、爱阿难鼻、爱阿难口、爱阿难耳、爱阿难声、爱阿难行步。《佛说摩登伽女经》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石桥禅》

结束了,抱抱

第68章 小星星(1)

跳转时空前,亚撒再一次向疏璃确认道:【真的不用休眠一段时间吗?】他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从第五个世界出来时疏璃的精神状态很糟糕,不得不休眠了一段时间来进行调整,才进入的下一个世界。这一次亚撒依然对疏璃有些忧心,害怕他立刻去下一个世界的话不能及时转变心态,会对身心造成很大影响。

疏璃拒绝了,【都最后一个世界了,没什么好休眠的。】笑了笑,他的语调散漫,【况且,你不是说最后一个世界的背景是现代校园吗?听起来会很轻松的样子。】亚撒没有说话。

最后一个世界的攻略任务确实会很轻松。

但对于疏璃来说,难的从来不是攻略任务。

疏璃在做完慕隐吩咐的事情后重新来到负雪峰峰顶。那个人死后,负雪峰接连下了七日的暴雪,人在其中连目视都困难,满目只能见得飘飞的雪花。

疏璃站在崖巅,展开双臂,乌发与白袍被烈风卷起,在空中猎猎而响。一片雪花落在他眉上,额间印有暗红堕印的魔修弯唇一笑,倾身跳下负雪峰。

崖下急速下坠的白影被拉入空间旋涡中,疏璃在那一瞬失去了意识。

怎么有点烫?是发烧了吗?一只纤长细腻的手抚在疏璃额头,女声轻声自言自语着。

疏璃的头昏昏沉沉,无数个细小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闪过,杂乱无章地怎么也无法连成一线。抚摸他额头的触感温热而柔软,无端地让他感到熟悉,他努力想睁眼看一看对方的样子,身体却像泡在温水中,懒洋洋使不出半点力气,眼皮沉重得厉害。

上方传来嘀的一声响,过了一会儿疏璃才判断出这是体温枪的声音。

三十七度八,还好,是低烧。女人走路的声响渐渐远了。

半梦半醒间,疏璃被扶起靠在一个馨香的臂弯中,女人喂他喝完一杯冲剂,再小心翼翼将他放回被窝,严严实实掖好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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