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面具人回味了片刻,侧头望着琳儿。琳儿柔声道,“叔叔,我,可是说错了吗?”
面具人出神地望了她半晌,俊美的青铜面具在夕阳中半是明艳半是阴暗。琳儿被看得有些发怯了,面具人突然叹了口气,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住,回头道,“我一直不懂,世上是怎样灵透的人,才能这么准确地揣摩到我的心!”
那张青铜面具,一下子淡漠而诡秘。待琳儿回过神来,面具人已渐行渐远,一点点消失在青翠之间。
琳儿静静地站着,白衣曳地。风轻轻地吹,缭乱了她的发。
第42章 谁是悲天悯人
那个晚上杭州城惊心动魄。难民突然涌向杭州,在城外聚集,可是守城的官兵不肯打开城门,视难民为流匪贼寇。于是不可避免地发生冲突,城外火光满天,哀嚎不断,城里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都开始收拾细软,准备武器。
李安然是被吵醒的。他起身看见付清流和楚狂刚从外面回来,问是怎么回事。付清流道,“听说城外从四面八方涌来了上万难民,和守城的打起来了。杭州城是肯定不让他们进的,他们进来烧杀抢掠不说,带进瘟疫来可就坏了!”
李安然默然。楚狂道,“难民也是人,家里遭了难,就让他们一动不动等死吗?哪里也不肯收容,到处见了他们不是打就是杀,天有不测风云,遭遇洪荒也不是他们的错,这到处要将他们赶尽杀绝,是什么道理!”
付清流讪讪地不说话,楚狂骂道,“这要真是打起来,怕是要血流成河了!瘟疫是避免不了的,人都到了城下,不让人进来,瘟疫可是能长着翅膀飞的!这一番血战之后,不信杭州城不死人!真是天也作孽,人也作孽!”
李安然望着楚狂半晌,笑道,“那依四弟之见呢?”
楚狂道,“我有什么办法!我一没钱,二没药!就算我把刀架在杭州太守的脖子上,他也没粮食和医药救人,倒是可能酿成动乱,城里城外弄得不可收拾!”
李安然柔声道,“大哥,你也是逃荒中死了爹娘的孩子,侥幸存活,才被孟伯伯救下的,如今,我们帮帮那些难民,可好?”
付清流突然凄怆地点了点头。
楚狂有点兴奋,摩拳擦掌道,“二哥!你要做什么!快说,我们怎么办!”
李安然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自古富庶,大的粮商和药材商比比皆是。我现在关了菲虹山庄在杭州所有的铺子,将钱拿出来先用来购买粮食和药材,一方面我们将难民安置在城外空地,避免厮杀伤亡。再辅之以医药,避免瘟疫的发生和传播。另一方面,让官府放弃敌意不再剿杀,再由官府出面,劝那些富商资助。后面的事情,是朝廷减轻赋税,抚恤流民重归故土,应该不是我们能管的。我们也就只能略尽绵力,救一人是一人,缓一日是一日了。”
楚狂大叫道,“好极!真是我的二哥!你在杭州的店铺少说也值二十万两银子,你舍得,我自然愿意卖命!”
李安然道,“那好!我们分头行动!难民情绪激动,我去安抚,大哥你拿着我的令牌去关闭商号,拿到银票后去福星楼等那些囤积居奇的粮商和药材商,务必让他们以寻常价卖货,楚狂,你去找官府让他们放弃剿杀。”李安然说着,拿出腰间的令牌交给付清流,说道,“我们这就分头去吧!”
楚狂道,“二哥!你怎么知道那些粮商和药材商要去福星楼?再说,大哥这个人好说话,不够狠,他一个人去,那些商人不是善茬,千万别被那些黑心贼给黑住,脱不了身!还是把我三哥找来吧!”
李安然笑道,“这三更半夜的,三弟最讨厌和商人官府打交道,流民就更别提了,楚狂你不怕被你三哥骂,有本事你就去请!”
楚狂仰天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再敢摆出那副天下人谁都别理我的架势,我就跟他急!”
李安然道,“不知道谁跟谁急呢!还是我去吧,要他跟我急。”
楚狂道,“哼!就知道你面子大,那你去请他好了!”楚狂边说着,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李安然摇头苦笑着,对付清流道,“大哥,你拿了我的令牌关了商号,直接到大和钱庄兑换银子,二十万两,让他们一文不能少。”付清流望了一眼手中的令牌,面色凝重而去。
李安然刚刚到邱枫染的门前,门突然打开,邱枫染长身而立,望着颇有几分虚弱的李安然道,“二哥,你这是?”
李安然淡淡笑着,“三弟,我深夜到此,自然是要你帮忙来了啊。”
邱枫染让李安然进屋,李安然道,“不了,简单跟你说,就是我想救城外上万的难民,关了在杭州的商号,让大哥兑换好银两买粮食和药材,可我怕他镇不住那些囤积居奇的商人,所以,想请你勉为其难,帮二哥这个忙。”
邱枫染笑得冷清清的,说道,“二哥说哪里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李安然笑道,“那就拜托你了!我让大哥在福星楼等,你想办法让所有的粮商和药材商去福星楼议事。”
邱枫染道,“二哥放心,不出半个时辰,杭州城所有的粮商和药材商定会齐聚福星楼。”
李安然望着邱枫染淡淡的表情,突然有一种很奇妙的难以言说的虚幻的感觉,这个俊美冷峭的男子,一身白衣,好似在渐渐变得模糊,似欲要乘风而去。他以为自己眩晕了,遂打起精神对邱枫染淡淡一笑,说道,“那有劳三弟了,城外的难民情绪激动正在攻城,我去瞧瞧去!”
邱枫染点点头,目送李安然飘然而去,难以排遣内心的遗憾和失落。
他内心里一遍遍问自己,就这样,和那个曾经是自己二哥的男子,从此形同陌路,成为敌手?
他内心有一种难以抑制的钝痛。
他交代自己做的最后一件事,竟然是为了救难民。上万难民,非亲非故,李安然犯得上散去家财,拖着重伤的身体,奔波劳碌,救人水火?
上万难民,他们抵得上一个李安然吗?他们抵得上自己二哥的一根毫毛吗?二哥这是为什么?
光风霁月潇洒风雅的李安然,竟然悲天悯人。你去悲天悯人,那么多人都在杀你,天下人都等着看热闹,谁去悲悯你?
邱枫染冷峭地站在夜色中,听着城外凄惨的叫声,由衷厌恶!
那些势利的小人!那群愚昧的生命!当年他和母亲受尽冷眼,眼睁睁看着母亲病死街头,他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谁曾经帮助过他、对他好过?
他可怜兮兮地望着卖炊饼的摊贩,腹内饥饿如烈火焚烧。可那个肥肥的男人,挥着油晃晃的手赶他,“滚一边去,小叫花子!”说完,一把将他推在地上,还不解气地踹了他一脚!
这天底下的人,谁对他好过?!
现在那些所谓的难民,没有吃的,没人收留,受人厌弃,被人剿杀,呼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可要是他们没有遭难,他们还不是照样吝啬、刻薄、麻木不仁!这就是报应!
别人的生死关他邱枫染什么事?
可他为什么要答应李安然,甚至没有一丝迟疑?
邱枫染的眼角突然湿润了。他仰天叹了口气,随手带上门,去了杭州城最大的米商家。
杭州城最大的米商沈一鸣,家里灯火辉煌,他正在厅堂宴客,歌舞升平。邱枫染冷冷地进去,顿时一阵寂静,歌舞也停了。
沈一鸣正欲问,邱枫染直直盯着他,他竟然没有说出话来。
这个白衣峻峭的男子,暗含杀气,明显的来者不善。
邱枫染几乎是在淡淡的笑,半是客气地道,“请沈老板邀请杭州所有的米商,到福星楼议事。”
沈一鸣略略回过神,小心地问,“不知公子,有何见教……?”
邱枫染道,“很简单,买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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