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接着孟婉便被那二人一边架起一条胳膊,拖起来就走。她脑袋无力地垂搭着,任由他们拖行,也不知接下来那人会如何惩治她。
她累了……她真的累了呀……
她阖上眼,听天由命的等待被那人发落,然而却听那人声音明显带着几丝怒气,斥责起那两名兵士:“若在战场上转移伤兵,你们就是这般对待?!”
他竟为她说话?
孟婉心中莫名,一度疑心是自己疼出幻觉来了。可下一刻,果然她的身子就被腾空抬起,较之先前可是客气了不少。
然后她就一路颠颠簸簸的,入了一个羊毛毡大帐。
若说外面还是凛冬的气候,那进了帐内说是春日也不为过。不知燃了几个炭盆,诺大的帐子里暖融融的,且有流动的风由风口灌入,身处其中并不觉憋闷。
孟婉被那两个兵士高高的扛在肩头,入了帐子便一路往最里侧送去。
沿途她看到堆垒着名人法贴的紫檀长案,赤金色柿蒂纹的软罗幕帷,白玉嵌云母的彩画屏风……这怎么看也不像囚人刑讯的地方。
最后她看到一张阔大的红木镶大理石的文柏眠床,他们将她放置到床上,就退了出去。
孟婉满心迷惑,想将帐内情形再看仔细些,可后背和屁股上皆有伤,她只能趴着,将脸艰难的侧向外面,目光定格在那面白玉屏风上。
未几,便听见木门开启又关阖的声音,接着见屏风上笼下一道细长的阴影,阴影越来越浓重,她知晓是有人走近了。
待那人影越过屏风,孟婉不由得一怔。
“王……王爷?”
她不敢置信的抬眼望着李元祯,哪怕先前已听到了他的声音,看见了他的袍角和战靴,可她都一直未敢确信那就是他。此刻看清了脸,才终于相信适才阻断行刑的人就是李元祯。
一边下令重责她,一边又阻断行刑,近乎以上宾之礼款待她住进这么奢丽的大帐里,这矛盾行径如何能出自一人?
她心中一时也说不上是感激,还是气恼,又或是畏惧、不解。这些复杂情绪齐齐汇至眼底,化作一汪莹然,可怜兮兮的望向李元祯。
李元祯在榻前站定,先是瞧了眼她的脸,继而目光向下瞥去,落在她负伤的背和屁股上。
孟婉下意识的想要抬手去挡,却被他突然俯身一握,温热干燥的大手钳住她的手腕,他语气算不上和善的命令道:“别碰伤口,本王会找大夫来帮你治好。”
“为何?王爷为何……”疑问涌至嘴边,她却没敢说下去,心中的不解一旦说出,难免有怨责之嫌。
可既然她的疑问未问出,李元祯还是会意了。
“因为,”顿了顿,他松开她的手,站起后才继续道:“你昨夜退敌有功。”
第9章 愧意 一只没有藏好尾巴的小狐狸……
金色的晨曦由窗子洒入大帐,斜斜的投在白玉屏上,映得通体发亮。李元祯立在前面,不真实得就好似屏上走下的一幅画。
可近在咫尺的孟婉没有心思欣赏这些,她的心思被伤痛和困惑占据着。“退敌有功”四个字已令她摸不着头脑,再加上“昨夜”,她就更加的迷糊了。
昨夜除了去给那个女细作挂鞋子外,她没做任何出格的事。
想到这儿,她心口猛地跳了下,难不成她昨夜偷溜出去挂鞋子的事,被滇南王撞见了?
她凝眉望着李元祯,牙齿微颤着启口:“王爷,您昨夜不会是看见——”她猛地收口,后知后觉的发现这话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一瞬间,那发烧似的感觉从脸颊一路漫向脖颈。
李元祯唇边扬起丝弧度,狭长眼眸低垂着,似在看一只没有藏好尾巴的小狐狸。
“嗯,”他声音微沉的应声,“看见了,你树爬得不错。”
“王爷见笑了……”孟婉先是窘迫的笑笑,却也深知这种事并非打哈哈能过的。
既然李元祯已知晓了,她自不能再装没做过,必须得给出个合理的解释才成,不然难保身上的伤痛不会再经历一遍。
她搜肠刮肚了一番,最后终于想出一套说辞。
“其实,其实属下觉得那晚王爷教训的极是,既然入了军营,眼中便应只有敌军和我军,不能心存妇人之仁,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只要是敌人都杀得!”
过去孟婉并不知,自己在阿谀逢迎方面也颇有前途。看来人只要逼到份上,果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顿了顿,声量略低了些:“只是……那个女细作死后,一连两日入了属下的梦,说——”
她畏怯的掀了掀眼皮看李元祯,触上他的目光后又迅速垂下,一副欲语还休的挣扎模样。
“说什么?”李元祯平淡的语气里,似乎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官场上精明阴险的人见多了,偶尔和蠢货对对话似乎也颇觉有趣。
孟婉抿了抿唇,终于鼓起勇气一般接着说了下去:“她说做鬼也要回来报仇……”
“哦。”李元祯淡淡的应了声,干脆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老神在在道:“杀她的人是本王,就算想报仇,何故去找你?”
“大、大、大约是属下八字弱……比较适合跑腿儿传话。”她心虚的往下埋了埋脑袋,以避开他审视的目光。
“那她欲如何报仇?”
“那倒没说……”
孟婉狡黠地眨了眨眼,大着胆子继续胡诌:“不过属下以前遇到过一位高僧,高僧说这世上有些人生前的怨念太深,死后便会附在鞋子上,久久不肯离去。若要超度他们,便要使他们的鞋子离地,挂至高处,这样风吹日晒不接地气,很快就会魂飞魄散了……”
李元祯颦眉,虽说早已看穿这小子嘴里没句实话,可还是忍不住较真挑错:“那位高僧到底是教你如何超度冤魂,还是教你如何令别人永世不得超生?”
孟婉一怔,回想先前的话,的确是错漏百出,不由又将脸朝下埋了埋,暗暗咬牙气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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