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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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府里仆从陆续秉烛。

热意未散的晚风拂过庭院,谢珽站在紫檀长案后,锦衣玉冠,蹀躞束腰,颀长的身姿被烛光拉出修长的影子。

他虽以凶悍之名闻于四海,铁骑纵横令敌军闻风丧胆,其实也才弱冠之年,俊眉修目,风姿正茂。

因婚事在即,他昨日刚从军中巡查回来,这会儿锦衣玄裳,手执卷宗,同长史商议政事庶务时,倒颇有几分清举气度,不似外界传闻那般恶相凶煞。

其父谢衮战死前,谢珽也曾少年翩然。

自幼习武,弓马娴熟,年幼时他也跟别家孩子一般顽劣捣蛋,上房揭瓦,人嫌狗憎,让家中长辈头疼不已。后来少年初长成,姿容俊秀,腹藏诗书,骑射兵法更不在话下,令无数魏州闺中女儿为之倾倒。

直到家中遭逢剧变。

十五岁的少年郎,放在别家还是金冠玉裘、意气风发的年纪。谢珽却不得不挑起王府和节度使的两副重担,震慑藏有异心的将领,收服人心思动的老臣,而后率兵解除敌军压境的边关祸患,稳住风雨飘摇的局面。

那时他才刚丧父,威信尚且不足。

短短数月间,昔日张扬顽劣的少年变得稳重、沉默、内敛,怀着丧父后的满腔孤愤和痛苦引兵而上,在血海尸山中痛击犯境的敌兵,斩尽杀绝。

整场仗打下来,犯境之军尽数溃败,鲜血数次染透衣衫,亦将年少的心淬炼得冷硬、狠厉。

谢珽也由此站稳脚跟,名震四海。

此刻,听陈越禀报客栈中的贼人伏击,他连眉头都没动,只道:“查清幕后主使了?”

“那些人穿得像梁勋的宣武军,但据生擒的活口招认,他们是陇右军的人。”

“郑獬?”

谢珽神情微动,瞧向长史贾恂。

贾恂年岁已有六旬,是谢珽祖父留下的人,居于长史之位三十年,对祖孙三代都忠心耿耿。

听了这名字,他也有些意外,旋即恍然道:“郑獬狼子野心,确实有些苗头。这回派人混到汴州偷袭,怕是想破坏联姻之事,令京城对殿下不满。届时无论祸水东引,挑起咱们跟梁勋的争执,抑或让朝廷颜面尽失,出兵削弱魏州,他都可坐收渔利。”

“只可惜朝廷没那本事。”谢珽眉目冷沉,又向陈越道:“京城来的作何反应?”

“送嫁的人没见过这场面,起初有点兵荒马乱,次日还四处打听缘故。倒是那位楚姑娘处变不惊,激战时在屋里安静得很,身边的仆妇丫鬟也不曾多问,比她那兄长还沉得住气。”

贾恂闻言微诧,“咱们的眼线说楚嫱为人浅薄自私,遇事焦躁任性,竟会这般沉稳?”

“贾公不知,楚家换人了。”

谢珽说这话时,眼底掠过一丝嘲讽,“说楚嫱忽染重疾得了疯病,不宜嫁为王妃,换她堂妹过来,明日会宣旨。”

“是想糊弄鬼呢。”他冷嗤道。

第5章 初会 隔着花扇,男人的身姿落入视线。……

魏州官驿里,阿嫣可没想糊弄谁。

仓促间孤身远嫁他乡,又是嫁给谢珽那种生杀大权在握,不受朝廷辖制的人,身份地位太过悬殊,她可不敢独自去戳老虎鼻子。

晚间用了饭后各自休整,她特让卢嬷嬷将堂兄楚安请到了跟前。

按常理,送嫁的应该是亲兄长楚密。

不过这回情形特殊,原就是楚嫱惹出祸事,阿嫣能临危受命替嫁过来,已是拿前程为家中化解危局,哪能将风险都自己担着?

婚礼前夕临时换了新娘,搁在哪家都无异于羞辱,哪怕皇家赐婚也不例外。

若谢家有怒火,也该他长房担着。

是以出阁时,阿嫣没劳烦自家兄长,只让楚老夫人亲自修书,盖上她那摆设版的诰命印鉴和伯父楚元敬的私章,交由楚安随身携带。既可千里送嫁,也能在众目睽睽的婚礼过去后,同谢家解释清楚背后缘由,将一切摊开说清楚,免得给她留下隐患。

这会儿特地请他过来,也是为陈述利害,防止楚安反悔。

好在楚安身为府里的嫡长孙,曾受过老太师教导,不像楚嫱般目光短浅,也拎得清轻重。知道婚书改了之后,汾阳王妃的名头跟长房再无干系,他若在此时自作聪明地耍心眼,定然讨不到半点好处,便郑重许诺,绝不学楚嫱节外生枝。

阿嫣这才放心,道了句叨扰,请堂兄自去住处歇息,以备明日婚礼。

而后安心睡到天明。

晨光初照时,喜娘含笑而入,为她梳妆打扮,穿上嫁衣。

阿嫣坐在陌生的官驿,有点紧张。

……

在魏州地界,汾阳王府婚嫁乃是大事。

哪怕规制不及皇家尊贵,但在城中百姓眼里,这事儿可比帝王婚娶要紧得多。

婚礼隆重而盛大,城中百姓几乎倾巢而动,来瞧汾阳王娶亲的排场。满城官贵人家亦殷勤登门道喜,辖内诸州官员眷属更不敢轻慢,近些的亲自来贺,远些的派亲信登门,马车络绎之间,整个魏州城都喜气盈盈。

花轿从官驿启程,在王府前停稳。

绣着鸳鸯合欢的锦帘被喜娘含笑掀起,外头人影幢幢,府邸巍峨,周遭喧闹声在鼓乐暂歇时亦忽然安静下来。

隔着花扇,男人的身姿落入视线。

阿嫣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关乎谢珽的种种传闻在一瞬间闪过脑海,她不敢打量周遭观礼的人群,只将花扇遮在面前,透过朦胧细纱,偷偷瞥向门口身着喜服的身影。颀长挺拔,英姿飒爽,虽然隔着花扇瞧不真切他的脸,单看身材,却非传闻中的虎背熊腰,如恶鬼修罗。

想来传闻偏颇,以讹传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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