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没事,跌了一跤。”秦念月隔空答道。
阿嫣朝玉露递个眼色,让她去瞧瞧,还没绕过这道高架,就见秦念月走过来,拿手掸着裙角的灰,笑道:“这屋里着实昏暗了点,容易摔着。也不知表哥怎么想的,非得糊成这样。”
“这些泥塑是王爷的?”
“是啊,很漂亮吧。”秦念月含笑。
阿嫣心里却警惕了起来。
她还以为这地方跟方才去过的亭台楼阁一样,是王府里建了供人观赏的,原来竟是谢珽的?
虽说成婚未久,她不太能摸出谢珽的脾气,但以他那种冷峻傲然的性子,既费心搜罗了这些宝贝,未必愿意人随意来去。架上不少惠之大师的东西,若是不小心磕碰了,终归是一场闲气。阿嫣觉得,还是等哪日得了谢珽首肯,再来欣赏这场深藏的盛宴,会稳妥些。
遂不动声色地往外走,随口道:“当中那个长案也是王爷的?”
“是表哥用的,他偶尔得空时也会捏几个来玩,那边角落里摆着的都是他做的,不让人随便碰。”
上阵杀敌,回家捏泥?
这位王爷的爱好倒真是别致。
阿嫣有些意外,也没在这儿多逗留,只说琐事在身不宜偷懒,叫了玉露出门,让秦念月慢慢观玩。
秦念月只说独自观赏无趣,也出来了。
两日之后,她却捧着个锦盒,悄悄去谢珽跟前拱了把火。
第12章 生气 男人仗着身高之利俯首盯住她。……
书房外侍卫把守,松柏林立。
时令已过处暑,虽说七月流火天气渐凉,晌午时分仍是极热的。
谢珽清晨去了趟校场,回来后同长史贾恂议事,直到此刻才算得空,就近到书房用了饭,打算趁着后晌得闲眯上片刻。才将外衫脱去,就听窗外侍卫禀报道:“王爷,秦姑娘来了。”
大热天的,她来做什么?
谢珽重将衣衫穿好,让人请她进来。
旋即,屋门轻响,秦念月穿着浅碧色的襦裙缓步进来,走到他跟前福了福,将锦盒双手捧上,道:“表哥,我是来请罪的。”
“怎么?”
“那天我带表嫂逛园子,瞧瞧府里的各处景致。后来到了揖峰轩……”她小心翼翼地觑了眼谢珽的神色,才低声道:“表嫂觉得那些泥塑有趣,我想着她是王妃,就没敢阻拦。谁知道那么不小心,竟摔坏了一个泥塑的彩球。我怕表哥生气,特地请人做了个一样的来赔给表哥。”
说着话,自管掀开锦盒,就见里头摆了个圆润的泥球,上头精绘彩画。
谢珽眸色微紧,“摔的是这个?”
“跟它瞧着很像。表嫂捧着的,我也没瞧太清楚,表哥你瞧,这个能抵得过吗?”秦念月满面歉然。
谢珽沉目不语,转身径朝揖峰轩走去。
满架泥塑,做成圆球的却只有一个,那还是惠之大师早年的手笔,里头是空心,外头薄薄的一层,托在手里颇觉轻盈。上头的绘画却极精细,满目河山壮丽,峰峦之中亦有山林人家,都拿细笔绘成,单是那幅画拿出来都能跻身大家,可想而知耗费了多少心血。
那是他视为珍品收着的。
不止为薄胎奇巧,更为那副会在泥土上的壮阔河山。
如今竟让人摔了?
谢珽脚步生风,到了揖峰轩推门进去,绕到最里侧的博古架旁,果然彩球已空,只剩满地碎裂的泥片。
那一瞬,他的心头像是被剜了一刀。
他伸手捡起碎片,目中渐渐荫翳。
秦念月站在他的身后,红着眼睛像是快哭出来了,“我也劝了表嫂,说这是表哥极珍视的东西,不好乱碰。可是……表哥也别怪她,是我做事不当心,想着她是表哥三媒六娉娶的王妃,也没敢太过阻拦。表嫂说不过是块泥巴,摔了也不用太在意,我却知道——”
“出去!”极严厉的声音,打断她的哭泣。
秦念月哭得愈发厉害,瞧见谢珽黑云压城般的神色,讷讷的赔着罪,赶紧出了画楼,到外祖母跟前避风头。
谢珽手捧碎片,寒着脸起身。
旁边放着秦念月捧来的那方锦盒,他取出里头的东西,将碎片装进去,出了揖峰轩,直奔春波苑。
到得那边,有泠泠乐声传来。
谢珽听到熟悉却多年没听到的箜篌调子,阴沉的眼底掠过稍许诧异。
……
半敞的窗扇旁边,阿嫣独坐在弹箜篌。
这箜篌虽是老太师留下的,因他过世得早,阿嫣其实没能受他太多指点,这些年多是承教于徐太傅。他是老太师的挚友,仗着近水楼台学得不少技艺,而今教给阿嫣,倒颇有衣钵传承之意。
阿嫣弹奏时,也难免思念祖父。
——这世间浮云万千,人潮往来,最疼爱她的就是早已辞世的祖父。哪怕那时她年纪尚幼,许多事都记不清,但那种被人捧在掌中,悉心呵护教导的温暖记忆,却印刻在了骨子里。所以哪怕祖母偏心,母亲重男轻女,父亲时常忙得顾不上她,在那座跨院里,她仍住得自得其乐。
因那里留有祖父的记忆。
此刻曲调低徊,芙蓉泣露,卢嬷嬷她们都在外头没来打搅,阿嫣长裙曳地,手指在丝弦间轻跳时,髻中珠钗微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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