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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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砺没有去碰,喉咙有些干燥。

他下意识看向了周遭。

魏州城有头脸的武将都已经到了,还有附近的几位都尉,各自诧然看着他,就连裴缇的长子也不例外。

就连萧烈都骇然看了过来,似已相信谢珽所言。

谢砺原就觉得奇怪,明明劫狱的事情才刚发生,谢珽哪怕是个神仙,也不可能在顷刻间查到主谋,怎会忽然召这么多武将到王府。而今看来,这数日间的种种往来都是假象,谢珽早已将所有的事情查清,设好了圈套就等着他往里钻。

也难怪谢珽擒住早就退伍的徐守亮后,直接甩到了他的面前。

原来早就查过了!

徐守亮的底细、他与峥嵘岭的暗中往来,或许早已被摸清,今夜这场对峙,恐怕也是蓄谋已久。

那么,谢珽还知道些什么?

谢砺心中骤悬。老于世故的叔父被晚辈猝不及防的逼到这地步,他已无暇去想脸上是不是挂得住,半生握剑的粗粝手指悄然握紧,他盯住谢珽,神情极力掩盖得沉稳,不悦问道:“你是何意,不妨直说。”

“我想问,二叔如何解释?”

侧厅门扇未掩,秋夜骤然起了疾风,凉飕飕的扑进来,吹得卷册哗哗作响,亦卷起谢珽那身玄色暗纹的衣袍。

他抬手指向堆在案上的卷宗。

……

峥嵘岭在梁勋的地盘上,而河东与宣武交界之处,向来盘查得颇为严格。

谢砺想输送银钱,很难堂而皇之。

遂寻了商号作为掩饰。

刘照招供之后,徐曜就已派了人循着商号细查,将近几年的银钱往来都摸清楚。这上面的每笔账目都是印证过的,就连涉事的商号、经手的人,都有徐曜派的眼线盯着,环环相扣无可抵赖。

只是先前不愿惊动谢砺,未曾拘拿而已。

至于银钱的来处,也已查得明白。

河东兵强马壮,百姓也还算富庶,这些年所征赋税用在兵马上的不少,悉由谢砺打理。

谢衮在位时对亲兄弟十分信任,每年翻账目时瞧着没什么大毛病,从未深究过。后来谢衮战死,谢珽率兵斩尽敌军,河东军中伤亡亦也不少。其后两三年间,为补充兵马粮草,军资消耗极大。

彼时的谢珽才刚袭爵,在军中威信有限,常年扑在边塞,在北梁数次派兵窥境时严防死守、斩尽杀绝,以尸山血海和累累白骨,换来今日的杀伐决断。这般忙碌中,也没顾上细查军资账目等事。

直到生擒刘照,觉出端倪后,才递信让贾恂留意此事。

贾恂自然没有声张,虽未尽数彻查,却已寻到线索,确信谢砺在谢珽袭爵之初,在军资上动过极大的手脚。

若谢砺抵赖,当场就能拿人盘问。

谢珽对此成竹在胸,见谢砺尚在迟疑,径直戳破——

“或者,若二叔仍心存侥幸,不妨将他们都找来,当众交代清楚。王府的银钱开支都有专人操心,二叔的私产也不足以养那么多人。父亲在世时就曾将军资等事托付给二叔,这几年也都由二叔料理,可算是一手遮天。”

“二叔若不死心,也可深查。”

“只是那样,未免闹得太难看。”

说话间,踱步到案旁,取了一张镇纸压着的薄笺递过去。

谢砺扫了一眼,旋即脸色骤变。

因那上面列了四年前的几笔军资开支。

整个河东的军资都由谢砺经手,账目也都是他亲自料理的,仅凭账册,轻易瞧不出端倪。四年前的那几笔,也早就糊弄过去了。而今谢珽单拎出来,数额和时间都与他做过手脚的全无二致,足见已绕过虚假账目,派人深查了底细。

什么时候的事?

谢砺简直不寒而栗。

他握着薄笺,素来沉稳的手竟自微微颤抖起来,怕被人瞧出端倪,连忙掷向别处。

这仓促一掷间,心虚已然毕露。

萧烈最先觉出异样,蹲身将薄笺捡起来瞧过,不可置信的看向谢砺,“二爷,这是真的?当真挪了军资养刺客?”

他在河东众将中年纪最长,极受谢珽的祖父信重,后来谢衮即位掌军,对他颇为仰仗。

如今的谢珽自不必说。

在场众人原就被朱九所述之事惊得不轻,听他这样问,便有人凑过来讨了薄笺细看。

挨个传阅下去,武将们都被上头动辄数万两的银钱吓住了——比起京畿等地,河东地处边塞拒守北梁,作战时极为仰仗骑兵,每年光是驯养战马的钱就花费极高。加之那两年骤经恶战,兵丁、器械、战马、抚恤都要用钱,几万两在当时的开支里着实不算起眼,谢砺挪用得神不知鬼不觉。

但这笔钱单独拎出来,却也是巨额。

尤其军将们都是一刀一枪摸爬滚打出来的糙汉,从无名小兵一路走过来,知道寻常士兵的军饷伙食花费几何。

这几万两抛出去,够养活许多人!

何况,薄笺上写的只是半年内的几笔开支,如冰山一角。按照朱九所言,这几年里,谢砺借着商号掩饰,偷偷往外运送了不知多少银钱,这分明是吸将士们的血,去养外头的猛虎啊!

片刻之间,怒意即被勾起,在萧烈那声质问后,亦有旁的武将开口,质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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