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只点点头,李公公不再说话,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兴起一问。
敛着嘴角,罗止行低眉一笑,也没有多放在心上,可正当他想要踏上直奔重英殿那条路的时候,李公公却又走过来拦住他的步子。
“国公,今日陛下吩咐了宫女在前面洒扫,唯恐冲撞了您,不如随咱家换条路走?”
困惑地看了他一眼,罗止行淡笑着点头,“如此也好,李公公请带路吧。”
前跨半步到了罗止行的前面,李公公带着他绕到了另一条路上,相比于原本直奔重英殿的道路,这里显得没有那么庄严,古树代替了宫墙,偶尔的几缕花香,愈发添了些意趣。罗止行也不由得抬头看看四周。
目光在触及不远处的一座宫殿的阁楼时,罗止行却沉下脸色,多了一丝严肃的气息。
“前面不远处,就是公主殿下居住过的宫殿了。”不约而同地看着同一个方向,李公公平白多出一声感叹。
低下头,罗止行将手拢在袖子里,“母亲早已成了过去,难得李公公还惦记着她。”
“咱家入宫的早,有幸也见过公主,她那样高贵的人,自然是不敢忘的。”恭敬地道了一声,李公公转身绕过一个亭子,竟是已经到了重英殿的侧后方。“国公,到了。”
眼睛细微地眯了眯,罗止行停下步子,“此前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一条小路。”
“国公身为外臣,自然是不知晓的,这条路往常并没有很多人走,只是宫人们来回走时方便些。”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就连声音,都一如既往地没有起伏,李公公低着他那仿佛永远直不起来的腰,躬身回道。
扯动嘴角,罗止行也像是刚才随口说的一句,整理好了衣服就进了重英殿。上面高坐的,自然是程定。“微臣见过陛下。”
坐在龙椅上,程定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足足让他跪了半刻钟,才冷淡开口。“起来吧,你这个荆国公,可厉害着呢,朕都不敢让你多跪。”
心底冷冷一笑,罗止行脸上却是一片惶恐,直接扑倒在地。“微臣不知做错了何事,还请陛下降罪。”
“你能有什么错?朕同你开玩笑呢,朕叫你起来!”
不曾流露出丝毫痛楚的样子,罗止行连用手撑一把地面都没有,强忍着腿的酸痛站直。
这才算是微出了口气,程定转动手上的扳指,斜睨着他,目光在他的腰间顿了顿。“罗止行,今日有一批官员,都被朕罢黜了,你知晓吗?”
“回陛下,微臣知道。”没有丝毫犹豫,罗止行低着头回应。
没料到他会直接承认,程定沉默了片刻,才面无表情地追问:“所以说,这些人果真都是你私下搜集证据去告给御史台的?”
挣袖一拜,罗止行遮住自己的唇角,只有声音十分冷静。“回陛下,确实如此。”
大胆!拍案而起,程定手指着罗止行,“那些好歹都是朕的官员,朕何时需要你去私下检查了?”
嘴角的嘲意险些藏不住,罗止行放下袖子,直对上程定的目光,“微臣以为,为陛下分忧是分内之事。那些人对陛下不敬,对朝堂不忠,微臣是想为陛下的朝堂尽一份力啊!”
尽一份力,程定咬着牙笑,却又说不出话来,“好,那朕还要赏你不成啊!”
“微臣不敢,如此小功,不敢领赏。”仿若未听出他的警告,罗止行启唇轻笑,整个俊秀的面庞都明媚起来。
可那落在程定的眼中,就是大逆不道的笑,“罗止行,你还在跟朕装傻,你以为朕不敢动你吗?”
“陛下还想对微臣做什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沉寂压抑了数十年的积愤,此时在罗止行的眼中毫无保留地显露,“微臣现在孑然一身,无朝职无权力,陛下还想要怎么动微臣呢?”
从未见到过他的这一面,在这至高无上的位子上坐久了,程定早已忘记被人顶撞是什么感受。如今看着罗止行,手指气得发抖,却忘了该如何反驳。
你看,他所凭借的,也无非是一身帝王的威仪。若是不把他当帝王看了,他又和街口的老者有什么区别。双目照样浑浊,身躯照样无力。
隐下心底的话,罗止行继续开口,“我们罗家世代忠良,积累的名声不是空的,我父母的惨死,这些年来是没有人敢提,可百姓心中又可曾真的忘记?陛下不能杀我,至少为了您的面子,您不能在明面上杀我。”
“当然,陛下也有很多种办法暗中杀了我,可是我记得,金国的小郡主可是看上了微臣。陛下一心想要和谈成功,应当也不愿意驳了人家的要求吧?”罗止行浅浅笑着,身体的姿势没有丝毫不敬,仿佛说的都是些恭维程定的话。
凝视着他,程定到底是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很快压制下脾气,狞笑着坐了下来,目光却是直接看向他腰间的那个香囊。“朕约莫记得,你和陆家那个丫头很是亲近。你今日这番话,莫不是想要朕帮你辞去这桩婚事?”
第44章 奏折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程定的目光移到了罗止行的脸上,想要看看他会有怎样的表情变化。只是可惜,程定什么都没有得到。
“陛下误会了,微臣这么做,都是为了帮陛下清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恭敬地敛着下巴,罗止行淡淡开口。
凝视着他的脸,程定压抑着脾气点头,“很好,罗止行,朕竟然是到如今才看出你的真面目。未来时候还长,你好自为之。”
“陛下说的是,未来时候还长,陛下洪福万年。”附身长拜,罗止行神色淡然,压根没有感受到程定的威胁一样,“倘若陛下再没有别的事情,微臣就先告辞了。”
没有得到回答,罗止行直接站起身,转身前的最后一瞬,眼睛不经意地扫过了站着的李公公一眼。他还是半勾着腰,用最恭敬的一面对着程定,仿若还是那个皇帝最忠诚的贴身太监,能为他做任何事。
冷眼看着罗止行离去后,程定压抑的脾气才顷刻爆发,抄起桌案上的杯子就砸在地上。
“陛下息怒。”此时大殿上只有李公公一个人随侍,他连忙跪了下来。
“这个罗止行,朕以前竟还真的以为他是个良善的,放纵了他这么多年。如今才知晓,他和他那个爹一样,都是包藏祸心,简直可恶!”怒声咒骂,程定更是厌烦地把桌上那一摞奏折也随手推倒。
眼底迅速划过一丝光芒,又很快隐下去,李公公抬着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程定的脸色,才跪行到他身边收拾残局。一边还不忘说些什么宽慰,“再如何,也是陛下的臣子,陛下找个错处将他处置了就好,不值得为这种人动怒。”
“你说的倒是容易。”发了一通脾气,又对着自己最信任的人,程定口吻略缓和了一些,“他现在徒有爵位,却压根并不当差,朕就寻不到合适的错处。往日里又装的太好,若朕说他为臣不敬,也没有说服力。更何况,朕今日处置的朝臣太多,要是再急着把他动了,难免让百官们寒心。”
越说着,程定又起了怒火,“现在的状况,就只能放任他这么先过一段舒服日子。那帮没用的大臣们也不知是怎么做事的,罗止行暗中做了那么多事,竟然之前都毫无人察觉!”
“陛下放心,以后一定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将桌面上的奏折都整理起来,只是原来不知道顺序是怎样的,李公公只好自己随手摆了,“他的爹当年都能反抗陛下,更何况是他?”
这话倒是取悦了程定,罗止行父亲的死,直到现在都是他心中最隐秘的痛快事。微哂笑片刻,程定这才伸出手,拿起刚被李公公整理好的一份奏折。打开最上面的一份,刚看了个开头,他却又沉下了脸,眉头也皱在一起。
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李公公慌忙又惶恐地跪下,“不知又是哪里惹怒了陛下,可是奴才做错了什么?请陛下降罪!”
“不是你的错,起来吧。”嘴角微沉,程定捂着发疼的头,“是司天监呈上来的折子,合了罗止行和那个金国郡主的八字命理。哼,你猜猜是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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