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 / 2)
徐开慈被热敷过的手慢慢又重新变得冰凉,被捋开的手指又重新蜷缩起来,只在被子上轻轻搭着。
程航一觉得徐开慈估计是真的睡着了。他絮絮叨叨说那么多,徐开慈都不睁眼看看他,就闭着眼睛继续睡着。
他肺部功能一直都不太好,睡觉的时候多少都会微微张着嘴巴。这样一来嘴唇就更干了,下嘴唇都长了两道裂口。嘴边的枕头上有一圈小小的水渍,他向下的唇角也挂着一丝银丝。抽过纸巾,程航一替他轻轻擦干净,又在腮边垫了一张纸巾。
不行,徐开慈的嘴唇真的太干了,得多少喂他喝点水。
程航一站起身来打开遮挡帘,才发现徐春晔和梅静都没了人影,空荡荡的病房只剩他和徐开慈两个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出去多久了。程航一回想起刚才自己对着徐开慈徐开慈说了那么多情啊爱啊的,徐春晔竟然也能捏着鼻子忍下,也是难为他了。
他接了点温水过来,浸湿了棉签,一点一点地涂抹在徐开慈的嘴唇上。这些事情以前他就学过,可以说兴许他会的孟新辞都不一定会,但学习的时候总觉得憋屈,以至于后面索性都让别人去做,他心安理得的装作无动于衷。
真的睡着了也好,装睡也好,但徐开慈口腔干燥喉咙沙哑是真的,这会徐开慈嘴唇才沾到温水,便下意识地伸出舌头一点一点地舔着湿润的嘴唇。
“慢点,别着急,等你适应过来了我给你换成吸管。”程航一说话轻柔,生怕吵醒徐开慈。
不晓得徐开慈多久没喝水了,害怕直接大口喂他喝水会更刺激他肠胃,迟迟不敢把吸管递到他嘴边,只一直用棉签浸润着徐开慈的嘴唇和口腔内壁,徐开慈也只能抿着唇边的这一点点水分。
突然徐开慈睁开眼睛,也不是突然睁开的,他眼睫轻颤了好几次才彻底睁开眼睛。但当他看到喂他水的是程航一时,却猛地把头转了过去,看到病房里没有别人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四肢都是麻的,像过了电一般,连喉头都在痉挛,话都说不清楚,只觉得自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怎么都动不了。
可他又听到床在邦邦邦响,是他手脚砸着床面的声音。是痉挛了,程度还不算轻,右腿已经在隐隐作痛了,不晓得再过一会别的地方会不会也跟着作妖。
朦胧中他看到有人在用手压着他的身体,还一直在帮他按摩着。
程航一一直按压着徐开慈,看他瞪大眼睛头仰朝后面,因为难受五官都皱成一团。
“你放松点,没事儿他们只是出去了一下,他们马上就回来了。徐开慈……你放松点,真的没事了,他们一会就回来了……”
“谁让你进来了?谁让你回来了?……妈!妈!”徐开慈才稍微好点,可以说话后情绪更激动,身体能动的地方一直扭着。
他不让程航一靠近他,能动的左手一直伸着抵着程航一,但因为力气太小,基本等于无用功。可是他太激动了,程航一怕他又痉挛起来,也不敢靠近,只能将他掉在窗外面的胳膊给捡回去。
他站在床边,不敢太用力去碰徐开慈,同时也不敢离开,生怕他这样会出事。
可徐开慈还是很激动,连同右腿都屈了起来,眼看着又要痉挛。
他只能投降败下阵来,“好,我走,但是你要冷静下来,你先深呼吸,等你冷静下来不会有事了我就走。”
这句话徐开慈听进去了,他头微微偏向程航一,跟着程航一的节奏大口地呼吸着,一直到慢慢恢复平静。
在慌乱中徐开慈还能看着程航一的眼睛,和他保持同一个频率的呼吸。可这才刚好,他又偏过头去不再看程航一。
程航一尴尬得不知道要怎么办,刚刚嘴上说等徐开慈安静下来,他就走的,现在又觉得就这么走了真的不甘心。
想来想去,还是要先帮徐开慈重新换洗一遍,至少不能就这么放着他离开。
程航一又往前凑近了一些,小声地在徐开慈耳边呢喃:“我能给你重新换个纸尿裤再走吗?你刚刚肯定……”
听到这样的请求,徐开慈觉得很烦躁,但是又无可奈何。他没有办法照料自己,就算程航一走了,还得换成别人来弄,一样让他觉得很难受。
他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由着程航一去摆弄。
“弄完赶紧走,我真的烦透了。”
果然失禁了,他现在好瘦,纸尿裤和腿之间还有一些空隙,这会还漏了一点在裤子和隔尿垫上,印上了一圈污渍。
程航一心里暗自庆幸还好他不知道,不然又生气,以前他就很讨厌自己这样。他帮徐开慈换了干净的裤子,替他把屈着的右腿一直揉到放松下来,还用小软枕帮他把变形的脚垫好。
等这一切做好,他直起身来看着徐开慈,趁徐开慈不注意,又拉起他的手握在手里。
“我先回去了,伯父伯母估计就在外面,我把他们叫进来。”
徐开慈没什么动静,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程航一。
程航一又接着问他:“最开始我进来的时候,你在装睡对么?你在家就喜欢这样,明明没睡着,但就是不愿说话。那你既然你没睡着,那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吧?”
握在掌心里的枯枝动了一下,不过还是没有给予程航一一点回应。
“没事,我知道你听到了,那你就应该知道,这次我不会那么容易离开了。你现在心情不好,也没吃东西,我先回家给你弄点吃的,一会我再来。”
程航一笑了一下,皱着鼻子半开玩笑一样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好厚脸皮?那你就当我厚脸皮吧。”
徐开慈转过头来,狠狠地剜了程航一一眼。
四目相对中,他听到程航一咕哝了一句:“厚脸皮也总比守寡强不是?徐开慈我才二十七呢,你就那么盼着我守寡啊?”
徐开慈冷冷地看着程航一,他疲倦地眨了几下眼睛,没办法从他苍白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过了很久,他歪着头问程航一:“可以放手了吗?可以走了吗?”
程航一点了点头,乖顺地把徐开慈的手放回到床上。
他拿过徐开慈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顺其自然地输入密码。他猜得没错,密码还是他们在一起的那天和程航一的生日加起来的一串数字。就和他自己的一样,他的是在一起的那天加上徐开慈的生日,这么多年,两个人所有的密码都是这串数字,从未变过。
程航一斜眼看了看又偏过头去的徐开慈,无声地笑了一下,撇着嘴做了个鬼脸。他用徐开慈的手机给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立马掐掉,迅速保存徐开慈的新手机号。
虽然徐开慈不怎么用手机,但有个联系方式总好一些,总不能还什么都通过孟新辞。
出了病房,梅静果然坐在外面,孟新辞和徐春晔却不见身影。他颔首和梅静打了声招呼,梅静也客气地朝他点了点头。
“您和伯父吃饭了吗?我先陪您们去吃点东西,就是这家医院附近都没什么好吃的,您只能将就点了。”程航一对他们夫妇二人很无语,但是要是以后还想和徐开慈在一起,这两座大山就怎么都要翻越。尽管满肚子的无语,还是得客气地同梅静说几句好话。
梅静摇摇头,这位保养得体的徐太太难得有这么疲惫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程航一好像都能看到她眼眶下挂着两团青色。
“我不去了,你伯父和小孟有事已经先离开了,你有事就先去忙吧。哎……小慈睡了吗?要是他睡了我和你一起下去,看样子他住院得好些时候,还是得给他找个看护……”梅静有些絮叨,以前对程航一也没那么多话,现在大概是也束手无策,才会连平时看不上的程航一都想抓来做一根救命稻草。
程航一咬着上嘴唇想了一下,带着肯定地语气否决了梅静的想法:“别找了,他不喜欢,以后我每天都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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