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多的一天(2 / 2)
可是斐克达绝对不能与雷古勒斯相认,绝对不能。一旦被发现,她又将会陷入万劫不复。
斐克达能活到今日,也不过是守着对埃文的承诺罢了。她到死都会记得1981年十一月一日的深夜,埃文点起了邪火要和傲罗同归于尽,却一把重重把她推了出去。
埃文满身的火焰直刺着斐克达的眼睛。她不想一个人活着,她想和哥哥一起去找他们的父母,可是埃文阻止了她。
浓烟熏得斐克达眼泪直流。埃文已经被烧得说不出话,可他的嘴还是不停动着。斐克达知道他要说什么。
快走吧,我的妹妹,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好好活着,不要回来了。你哥哥要先走一步了,我会在那边保护你的。
泪水模糊了斐克达的眼睛。她不想看着自己长大的地方一点一点地被毁灭,可这也许是埃文的最后一面了。斐克达在矛盾中嚎啕大哭,不断地大喊着埃文的名字,直到再也发不出声音。恍惚间她看见埃文笑了。
再见,再见啦,我去找我的卡佩拉了,还有爸爸妈妈……
埃文最后倒了下去。斐克达终于下定了决心。
斐克达在黑夜中不停奔跑。她在逃亡的途中学会了抽烟,不仅是为了伪装成麻瓜,也是为了麻痹自己。她才发现原来曼卡利南那样痴迷于烟草是有原因的。只要烟雾缭绕,她就能短暂地忘记痛苦……抽烟毁掉了斐克达的声音,也为她的脸添上了比常人多的岁月的痕迹,可她并不感到可惜——只要越少的人能认出她,她就能活得越久。
不,她还是会感到可惜的。一个人的时候,斐克达常常在镜前端详自己不再年轻的脸,常常会在那张脸上看到从前的痕迹。从前虽然与痛苦交织,但那个时候她有雷古勒斯呀。
不能再想了。斐克达坐起身,从披在躺椅背上的外套口袋里又掏出一支烟来,却怎么也点不上火。
“火焰熊熊!火焰熊熊!火焰熊熊!”
最后一次斐克达差点把身后的架子点着。她猛吸一口,却压不住胸中海啸般涌上来的悲伤。她被悲伤淹没,在躺椅上蜷缩成一团。
斐克达已经习惯了小声啜泣,因为脖颈间挂着的吊坠总能给她一点点活下去的动力,只要握着吊坠,她就能熬过每一个奋力逃亡或者安定下来却惶惶不安的夜晚。
可是吊坠的主人终究还是出现了。斐克达好不容易有了个落脚之处,吊坠又成了新的令人不安的东西。他会回来找她,最终他们会相认,然后……
斐克达舍不得,她实在舍不得。哪怕她知道割舍才是对他们两人都是最安全的,她还是想雷古勒斯,哪怕他才走了不到十分钟,她就想得心痛不已。在漫长的逃亡里,斐克达本已对心痛的感觉麻木,可是这一次却还是痛彻心扉。
虽然心痛难忍,斐克达还是清醒的。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只要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存在,她就随时会死,哪怕是雷古勒斯也不行。
所以她该走了,离开这里,去任何一个地方都行。
1993年7月,阿兹卡班。
“我是魔法法律执行司的雷古勒斯布莱克。”
守在门口的两只摄魂怪见到工作证,给雷古勒斯让出路来。
“西里斯布莱克在哪里?”雷古勒斯问道。
其中一只摄魂怪便向里飘去,为雷古勒斯引路。牢房里的犯人都探出头来看他,其中不乏十多年前的故人,他们大多都疯了。雷古勒斯看见瘦得皮包骨的小巴蒂克劳奇把自己挂在了栏杆上,嘴里絮絮叨叨着什么;他隔壁的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靠着墙壁在睡觉。
“你来干什么?”
贝拉特里克斯尖锐地问道。她已经面目全非了;她的一头黑发乱糟糟地堆在头顶垂在脸前,眼睛直直地瞪着雷古勒斯,似乎要把他的脸瞪穿。
雷古勒斯并不想面对贝拉特里克斯,便忽略了她的脸,加快脚步。
又走过了几个牢房,摄魂怪停了下来。
西里斯双手枕在头下,躺在地上盯着天窗外的天空。明明感受到了摄魂怪的气息,他却丝毫没有反应。十几年的牢狱生活毁掉了他的英俊,只剩下苍老与痛苦。雷古勒斯隔着铁窗看着西里斯的眼睛,发觉他眼底并没有疯狂的印迹。
“把门打开。”雷古勒斯说。
生锈的门打开时发出刺耳的声响。雷古勒斯走进去,在西里斯的身边蹲下。西里斯闭上了眼睛。
“西里斯,”雷古勒斯叫他,“我来看你了。”
“你来干什么?”
唯一没变的是西里斯的声音。这些年来他大约没怎么说过话,刚开口时还带着沙哑。
“我来看看你。”
“怎么?”西里斯又睁开那双和雷古勒斯一模一样的眼睛,继续盯着那方小小的天空看,“你找到新的替罪羊了?”
“没有。”雷古勒斯低声说道,“我……见到她了。”
“少做梦,多看看现实,我以为十二年足够让你学会这个道理了。”西里斯冷冷道,“没别的事就滚,我不想看见你。”
雷古勒斯反倒坐了下来。“那真的是她,她还活着,我被派去对角巷查假药,就碰到她了……”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压住心里的悲伤,“她好像不记得我了,不,她说她不是斐克达……”
“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我没有别人可以说了。”
“你难道还指望着我帮你做些什么?”西里斯坐起身,把头上的一只虱子摘出来扔掉,“哈利过得还好吗?”
“他在霍格沃茨为格兰芬多拿了个特殊贡献奖。”雷古勒斯回答道。
西里斯低下头,头发遮住了他的脸,但雷古勒斯看到他讽刺地笑了一下。“你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都这么多年了。”
“昨天我去找她,她已经搬走了。”雷古勒斯低落道。
“你就当做她死了吧。”
西里斯抬头又望向那片小小的天空。彼时太阳从云层里透出光来,恰好一道光照进了天窗里。西里斯死死盯着那束阳光的源头,眼睛眨也不眨。阳光把他的眼睛映得发灰。
“现在是七月了,对吧?”西里斯突然问。
“是。”
“这样好的天气,不打魁地奇可惜了。”西里斯使劲展开双臂,仿佛想要把自己扯成两半。那束阳光实在小得可怜,只能照到他的脸和他身上的一点点地方。在阳光的照射下,西里斯身上脏乎乎的囚衣似乎都变得洁净了。
“你的教子很有天赋,”雷古勒斯告诉他,“一年级的时候就当上格兰芬多队的找球手了。”
西里斯忽然颔首,抓住雷古勒斯的肩膀。雷古勒斯在他眼里发现了从前有过的活力。
“你还我个人情吧,雷古勒斯。”西里斯压低声音说道。
“你说。”雷古勒斯抓住握着他肩膀的手臂。
“明天你把我以前房子的钥匙带来,那就是个门钥匙。钥匙应该在杰罗姆麦金农那里,就是以前和我一起住的男孩——”
“杰罗姆麦金农五年前死了。他毕业以后当了傲罗,五年前他参与了抓捕克拉兹伯斯德的行动,牺牲了。”
西里斯一愣,他眼里的活力开始消失。他慢慢垂下头,松开了雷古勒斯的肩膀。阳光再次被云遮住,天又阴了下来。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了。”
那个瞬间,巨大的罪恶感如海啸般拍进雷古勒斯心里。也就在那个瞬间,自首的念头第一次闯进他的脑海。但那个瞬间到底还是转瞬即逝,雷古勒斯还是痛苦地清醒着。
于是雷古勒斯站起来,向铁门外蹒跚地走去。西里斯目送着他。雷古勒斯还不知道他这一次到阿兹卡班来会对未来的轨道产生怎样的撞击。
不该存在的希望的种子正在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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