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特的冬天(1 / 2)
圣诞节整整一个白天,霍格沃茨都处于亢奋状态。西奥多一直辗转反侧到凌晨,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布雷司已经换好了礼服。西奥多爬起来揉了揉眼睛,问道,“你这么早换衣服干什么?”
“我不知道!”布雷司亢奋地捶了捶床栏。他成功请到了达芙妮,为此高兴也是应该的。
“你不知道女孩子都需要几个小时打扮的吗……”西奥多又躺回床上。他实在找不到下床的理由。父亲寄来的礼服很简单,一套就解决了,西奥多也不用化妆弄头发,他甚至懒得洗脸。
不过特拉蒙塔娜也不会因为西奥多不洗脸就放过他。这就非常悲伤了。
西奥多觉得自己应该恨特拉蒙塔娜。她大约很享受随心所欲控制别人的感觉,手越伸越长,现在连西奥多跟谁说话、穿什么衣服、甚至吃什么东西她都要管了。如果不是因为西奥多晚上还能在男生寝室里好好享受睡眠,他恐怕早就疯了。凌晨,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坐在床上环视着整个寝室。对面的布雷司睡得那么香,让西奥多嫉妒得牙痒痒。某些瞬间他觉得他应该恨整个世界: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被折磨到精神衰弱。
等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西奥多想明白了。他应该恨那个人。如果没有神秘人,父亲就不会被要挟,特拉蒙塔娜就不会近乎狂热地控制西奥多。他甚至有种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如果没有神秘人,他和特拉蒙塔娜可能会成为朋友,他还有可能有很多朋友,比如像缪斯卡杜兰德那样的朋友。
西奥多很想跟缪斯卡交朋友,可每一次特拉蒙塔娜的存在都在阻止他。倒不是说缪斯卡是个极为值得深交的人——当然,他人很好——只是西奥多太想摆脱特拉蒙塔娜了。他做梦都想。
西奥多最痛苦的时刻还是在医疗翼。每周六上午,西奥多要到医疗翼去接受例行检查,斐克达罗齐尔会不动声色地悄悄塞给他一瓶高效恢复药剂,他需要全部喝完。其实喝药剂这件事情本身并不痛苦,感受到身体恢复得更快还会让西奥多高兴。可是当他喝完药剂、走出医疗翼的时候,他还是得装出病人的憔悴不堪,那些刹那让西奥多生不如死。事实上,光是每天的精神折磨就足够让他憔悴了,有没有恢复又有什么区别?
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本不应该这样。
为什么?食死徒的孩子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西奥多?
“我在想,这一切的意义在哪儿?”西奥多不由得问。他甚至不知道这个问题本身的意义。
“什么?”布雷司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听到西奥多的话,他转过头来。
“我是说,圣诞舞会、斗龙这些……整个三强争霸赛的意义是什么呢?”西奥多想问的并不是这个。他可能永远不能把他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可他实在想发泄。
“你没事吧?”布雷司哈哈大笑起来——真好,他什么都不知道,“邓布利多不都说了嘛,国际交流、促进友谊什么一堆乱七八糟的。再说了,搞点不用上课的活动不是挺好的吗?”
“嗯,或许挺好的吧。”西奥多漫不经心地应着,拉着被子蒙住了头。他不想面对世界,连布雷司他也不想面对。
“咚咚咚”,有人敲门。
西奥多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起来。他知道是特拉蒙塔娜来了。每一个折磨人的日子都是从她的敲门声开始的。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西奥多用低声的咒骂来缓解心中的恐惧。今天特拉蒙塔娜又会做什么?不许他和任何人讲话吗?
布雷司习以为常地挥了下魔杖开门。他下手有点重了,门弹到墙上,发出更响的声音。西奥多觉得自己的神经都要炸裂了。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西奥多咒骂的声音更轻却更快了。他开始恨特拉蒙塔娜了——她甚至连一点隐私空间都不给他留。
“中午好,西奥多。”
西奥多调动起全身的力气才使自己掀开被子坐起来。
特拉蒙塔娜瘦长的脸上挂着微笑,“已经很迟了,西奥多,礼堂里快没有午饭了。”
西奥多极力忍住对着特拉蒙塔娜骂脏话的冲动,说道,“嗯,我知道了。”
特拉蒙塔娜微笑着,看着西奥多下床走向她;就算他走到她面前了,她的表情还是没有变。
“我要换衣服。”尽管努力调整心态,西奥多的语气还是冷冷的。
“行啊。”特拉蒙塔娜伸出手来想替西奥多关门,但后者并没有任她这么做。
西奥多把门重重关上,冲上床拉起床帘。他想他已经疯了,特拉蒙塔娜每做一个动作每眨一下眼都让他崩溃。几乎没有犹豫,西奥多抓起床头柜上的魔杖就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念吧,他告诉自己,只要一个简单的切割咒,一切就都结束了。他不必再崩溃,父亲也不用为了他而受神秘人摆布了。
“你怎么了,西奥多?”
布雷司的声音突然阻止了西奥多念咒的想法。西奥多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太累了,累得连死都死不动。布雷司拉开床帘的时候,西奥多已经抱着膝盖哭了。他不敢哭得太大声,怕门外的特拉蒙塔娜听见。
“你怎么哭了?”布雷司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出什么事了?”
那一瞬间,西奥多差点说出了实话。他迅速找到了一件在旁人眼里应该值得他伤心的事情,搪塞道,“我想请的人已经跟别人凑对去舞会了。”
“谁啊?她瞎了吗?”许是因为请到了达芙妮的缘故,布雷司底气十足地说道,“四年级级草都邀请她了,她还跟别人凑合去?等等,你不是跟特拉蒙塔娜一起去吗?”
“因为没请到她我才答应特拉蒙塔娜的,”西奥多一边抽噎一边扯谎,“李素说……李素说她很早就跟安东尼古德斯坦约好了。”他想起那天特拉蒙塔娜搭在他肩上的那只冰凉的手,更加难受了。
“哎呀,天涯何处无芳草嘛!等晚上你再找个比她漂亮的姑娘跳一曲,她就会后悔了。别难受了,不值得。”布雷司拍了拍西奥多。
“真的吗?”
不可能的。西奥多早就知道答案。
“真的!”布雷司信誓旦旦地说道。
“好的吧。”西奥多默默抹去泪水。崩溃够了,该面对现实了。
见西奥多不再伤心,布雷司又嬉皮笑脸起来。“看不出来啊,西奥多,你居然会为了爱情流泪。”
“长得好看又不代表我花心!”西奥多怼回去。
其实强颜欢笑久了,有的时候也好像是真的开心。
晚上八点整,西奥多被特拉蒙塔娜挽着走进了礼堂。除了勇士们,他应该是被人指指点点得最多的。他好像什么都听见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听进去。他的脑子被喧闹搅得一团乱。
布雷司和达芙妮不知道坐在了哪里。西奥多没有去找他们,礼堂里琳琳琅琅的装饰晃得他头发晕。
跟西奥多和特拉蒙塔娜在同一张餐桌落座的是德拉科和潘西帕金森。德拉科穿得像是要去参加葬礼,他一直在喋喋不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帕金森穿着一条很不衬她的充满褶子的浅粉色裙子——西奥多莫名觉得这条裙子穿在画像里的卡佩拉姑姑身上会很好看。在帕金森的衬托下,穿着很简单的墨灰色挖肩长裙的特拉蒙塔娜甚至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西奥多随便点了一个菜单上的鱼排。他根本毫无食欲,在切鱼排的时候还有点想吐。于是他放下刀叉,先喝了高脚杯里的饮料。
见鬼,是火焰威士忌。西奥多皱着眉头喝完了它,忽然觉得喝醉一回也没多大关系。
“西奥多,你身体还没恢复,别喝酒。”
特拉蒙塔娜的话忽然就点醒了西奥多。他不能喝醉,喝醉了他可能会乱说话。然后西奥多把火焰威士忌换成了南瓜汁,总算是比较好吞咽的饮料了。
“西奥多,吃点东西吧,一会儿要跳舞呢。”
那种濒临崩溃的窒息感觉又来了。西奥多拼命咬着牙抵抗拿起魔杖自杀的冲动,慢慢勾起一个微笑,接着拿起刀叉开始切鱼排。
鱼排很好吃,但是西奥多想呕。特拉蒙塔娜还在看着他,他必须好好吃东西。
“喂,西奥多,”德拉科喝了一口他杯子里的酒,“你们这是在一起了吗?”德拉科的杯子里装的是红醋栗朗姆酒——又是红醋栗朗姆酒!西奥多想起那杯没喝完就掉到地上的朗姆酒,手差点开始抖。
西奥多还没来得及回答,特拉蒙塔娜就替他回答了。“是的,马尔福先生,我和西奥多在一起了。”
特拉蒙塔娜投过来含情脉脉的眼神。西奥多只感觉天旋地转,他更想吐了。
坐下西奥多对面的潘西帕金森呛了一口酒,似乎是不敢置信。
不信就不信吧,连西奥多自己都不信。
西奥多继续吃他那块大概永远吃不完的鱼排。这时候,一只手放到了西奥多肩上。不同于特拉蒙塔娜冰冷的手,这只手是有温度的。
是斐克达罗齐尔。谢天谢地。
“诺特先生昨天忘了来检查了。”罗齐尔的法式英语说得真像个真法国人,“跟我来一下医疗翼。”
西奥多昨天是去过医疗翼的,但为了逃离特拉蒙塔娜,他立刻站起来跟着罗齐尔往外走。
一离开特拉蒙塔娜,西奥多的呼吸就顺畅了很多。罗齐尔身上穿的紫棠色礼服和她那条吊坠一模一样,但她今天没有戴那条吊坠。
西奥多一走出礼堂就扶着墙呕吐起来。新鲜空气的突然冲击让他招架不住。罗齐尔轻轻拍打着西奥多的背,在他吐完之后为他擦干净了嘴,又把地上的秽物处理掉。
“我迟早要死在莱斯特兰奇手上。”西奥多靠着墙喘气。他拼命呼吸没有特拉蒙塔娜存在的空气,也许这样能清理掉他身上和她有关的一切。
“我真的很抱歉。”罗齐尔低着头,西奥多看不到她的表情。忽然,她走近西奥多,轻柔地抱住他。西奥多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但他没有排斥。罗齐尔的臂弯让他想起了记忆中快要模糊了的母亲。
“斐克达,我觉得我快死了。”西奥多不自觉地叫她斐克达。他已经快四个月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安全感了。她的身上有圣诞玫瑰的味道,很好闻,让西奥多安心。
“不要怕,西奥多。”斐克达拍拍他,“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的,你只需要等着。”
她放开西奥多,然后轻柔地捧起他的脸。“西奥多,你要永远记住你是谁。就算不能反抗,也不要妥协,知道了吗?”
母亲从前也常常这样捧起西奥多的脸。西奥多感觉到他的眼泪掉下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
斐克达为西奥多擦去泪水。“不哭了,舞会要开始了,今天晚上把一切都忘了吧。”
西奥多忽然很想看看斐克达真正的脸了。
西奥多僵硬地看着眼前特拉蒙塔娜的脸,僵硬地在舞池中旋转。所有的人都很高兴,只有他感受不到任何感情。哪怕已经跳完一曲,特拉蒙塔娜的手还是冰凉冰凉的。她本就比西奥多高一点,还不愿配合他的舞步,本来很会跳舞的他也被带得笨拙起来。
“你感觉如何?”
特拉蒙塔娜居然这样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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