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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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韵先起身,行礼道:“见过表兄。”

沈谦之颔首回礼,而后朝王氏道:“请母亲的安。”

礼罢,他向靠墙的乌木扶手椅上坐了下来。

他方一落座,便听见孟妱轻咳了两声,开口道:“你受着寒,莫要在窗子跟前坐着了。”

孟妱的手还掩在唇角,耳根已不自觉的红了起来。连着几日,暖香苑的汤药未断,嬷嬷说,都是栖云院送来的。

王氏听了,不禁揶揄道:“丫头,还不快过去坐着,当心再受了寒!”她这话里虽带着几分取笑,却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她这儿子她也是知道的,面上温润谦和,骨子里却是个冷清偏执的。

如今见他总算是对孟妱上了心,已觉安慰。

孟妱原本苍白的小脸儿上,这才泛起了血色,强压着心内的悸动,莲步轻移,走至沈谦之身旁的扶手椅上,款款坐下。

王氏见她含羞,便不再打趣,转接了李韵的话头,问道:“才出阁便闹和离,可是那孙家又反悔了?”

孙父是詹事府的府丞,官居七品,原与沈府无甚交集,只因同住玉泉街也算相熟之人,他家幺女大婚之日她还收了请帖前往。

这场婚事,当时还在街上泛起一些小波澜,孙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幺女却偏生瞧上了一个商人之子。

孙家原先是瞧不上这女婿的,听说曾给了不少难堪,奈何女儿一味的要嫁过去,也是女婿脾性好,任这丈人如何冷眼相待,仍是热情不减,极尽孝道。

这才有了这场婚事。

李韵见舅母接了话儿,又瞥见沈谦之脸上并未有什么异样的反应,才将心放下来,缓缓回道:“哪里是孙家反悔了,只听我娘与几位夫人闲聊着说,是因几日前女儿回门时,她姐姐无意中瞧见了她身上的伤,逼问之下,才知是被夫君打的!”

王氏闻言,颇不以为然,摇首笑了笑:“你们还是小,如何知这里的门道,八成只是那孙家想和离了,便杜撰出这些话来。他家女婿的性子,绝不是能做出那等事来的人。”

都城中仗势欺人的,太多太多了。

李韵抿了一口茶,忙道:“舅母实是不知,那孙家女婿可怕着呢。此回和离,孙府是上堂打了官司的。原来当初并不是孙家女瞧上了商贾之子,而是他先设计强占了人家的身子,才有了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

王氏不禁啧舌,说道:“可这一年来,却是一点子风声都没听见呢,后来我倒是还见过孙家小女同女婿,瞧着也算恩爱,倒不见她有半点不情愿的样子。”

李韵闻言哀叹了一声,一手撑住下颌,低声喃喃道:“如若不然,她又该如何呢?已失名节于他,不认命忍耐,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这次若是没有娘家人的支撑,只怕她还会默默忍受下去,面上还要作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女子的命,大多这般身不由己。

母亲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即便当初算是喜结连理,可后来舅父离世,父亲对母亲的宠爱便跟着减了,如今府里的姨娘生了儿子,母亲却还要作出一副欢喜的模样。

“怎么?”李韵呢喃的声音太小,王氏不曾听清,遂又问了一遍。

李韵忙干笑了一声,坐直了身子,道:“没什么,只是我又想起了别的事,也是新奇。”母亲曾嘱咐她不许给沈家添麻烦,便忙收住了,转了个话。

二人又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谁都不曾发觉,一旁的沈谦之早已变了脸色。

自打他进来,孟妱的目光便总不自觉的落在他身上,彼时,见他下颌紧绷,放在桌上的手攥出了青筋,脸上神色沉郁似是痛苦又似愠怒。

“夫君……?”孟妱低低唤了一声,不见回应,缓缓将手伸了过去,轻覆上他紧攥的拳。

“当啷——”

两手相触的那一刻,沈谦之骤然将手抽了回去,将桌上的茶盅都撞倒在地。

云香忙上前拾起,回道:“待奴婢与郎君换一茶盏来。”

“不必了,”沈谦之朝她回了一句,便向矮榻上的王氏行礼道:“儿子还有些事务要忙,便不扰你们闲叙了。”

这一番动静,王氏也是一脸茫然,怔怔的点了点头,“去罢,去罢。”

沈谦之走了片刻,孟妱也有些坐不住了,款款起身,找了个由头:“母亲……我也觉得身上乏累了,先——”

王氏像是看清她的心思一般,抿嘴笑着道:“你也歇着去罢。”

饶是她快步追了上去,出了碧落斋却仍是瞥不见他的人影了。

“夫人,”她正要抬步向栖云院走去,迎面见玉翠拿着氅衣正朝她走了过来,“嬷嬷恐夫人再受了寒,教奴婢送这氅衣来。”

孟妱驻足思忖一瞬,还是跟着玉翠回暖香苑去了。她虽瞧出了沈谦之的异常,可并不敢贸然前去搅扰。

他曾说过,无事莫往栖云院去。

等了整整一日,第二日夜里,孟妱已换了寝衣,却仍端坐于妆奁之前。

半晌,门“吱呀”响了一声,玉翠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回身合上了门。

孟妱等不及,起身迎了出去,面上尽是忧色,问道:“怎么样?”

“奴婢打听了一圈儿,郎君从昨日到现在,只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未踏出过一步,”玉翠说着,心里只怕接下来的话会让夫人忧心,有意放慢了些,继续道:“也没传过一次饭。”

栖云院不似她的暖香苑,有单独的小厨房,但凡用膳,不是去碧落斋便是传饭过去。如此便知,他是整整一日未进饭了。

“玉翠,给我更衣。”孟妱吩咐道。

“是,夫人。”玉翠欠身回道,不用想,只知夫人要去何处,她忙从纱帐后的木架上取了孟妱的衣裳,一件一件与她穿上了。

孟妱一手提着方才让人温好的粥,缓缓走入栖云院。

这院子,她来的次数并不少,平日沈谦之不在家时,她每日总要进来走一走。如今他回来了,这却是她第一次踏入他的院子。

纵使书房的烛火仍透亮着,她还是伸手轻叩了叩房门,“大人可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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