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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谈琛的每一处细节,他好像都记得太清楚了。

而且更加大事不妙的是,梁落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谈琛不只独独在他的梦里出现,甚至已经开始从他的生活里重新出现了。

从前是一起长大的可靠哥哥,后来是亲密无间的男朋友,再后来是长久未见的陌生人,现在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上司。

在梁落安迄今为止不算漫长的二十七年人生里,谈琛扮演的角色实在太多了,以至于落安刚做好习惯以某种状态一直生活下去的准备时,一切又都天翻地覆了,这让梁落安非常措手不及。

糟糕的是,他明天,未来一周,甚至直到自己退休或谈琛跳槽为止,都需要一直面对谈琛。

而他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谈琛。

落安觉得谈琛很奇怪,明明可以狠心地一离开就是七年,怎么一回来又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顾他,甚至妈妈都在客观上觉得他对自己很好;同时落安也觉得自己因此变得很奇怪,为什么在谈琛对他那样友好善良的情况下,他还是难以抑制地感到心悸害怕。

梁落安并不聪明,所以想不出许多问题的答案。

此时放弃思考也是一种很好的选择。

这还是非常聪明的谈琛以前教给他的。

梁落安不打算再想了。

他打算喝完杯子里的柠檬水,然后漱口,再次尝试睡觉。

玻璃杯壁上凝结了成片的水珠,落安拿起杯子时,水珠滴到他的腿和衣摆上,有点凉,但他没有在意。

他试图变得什么都不在意,冷漠一些,有样学样,模仿着电视剧里那些失恋后在酒吧借酒浇愁的角色,仰头将杯子里的柠檬水一饮而尽。

不知道是不是柠檬在水壶里浸泡太多天,蜂蜜柠檬水变得非常苦涩,落安放下杯子,痛苦地紧皱起眉头。

世界上奇怪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忍不住想。

落安自己生活之后,也做过很多次蜂蜜柠檬水,可就算他加再多的蜂蜜,也没有那个夏天、用酸涩的青柠檬泡出的甜了。

第4章 帮忙工作的善良领导

梁落安在清晨的公交车上昏昏欲睡,到达公司时开始感到有些头痛。

原因是他昨晚准备再次入睡时,发现距离自己需要起床的时间只剩下不足一个小时,这让他陷入了惊恐紧张的倒计时,躺下也只会来回翻身,无法踏实入睡。

他非常担心自己不能按时起床,这种情况起源于小时候一次不算特别严重的迟到经历。

那时候梁爸梁妈在他和谈琛的小学教书,上班非常早,所以叫梁落安起床的任务通常是由谈琛完成的。

他和谈琛同年级,但不是一个班。

如果不是谈琛作为体育委员,在统计自班课间操出勤率时,发现相隔两个班级距离的队尾不见了梁落安的身影,受处分的可能就是梁落安一个人了。

梁落安是在自家卧室的床上,被谈琛很急切地摇醒的。

他还记得当时谈琛的表情,以及那一串语速飞快的问题:落安醒醒?心脏难不难受?哪里不舒服吗?你没事吧?刚从睡梦中被惊醒的梁落安不知道谈琛为什么这么问,但他也表示很疑惑:我怎么还在床上?我记得我起床穿衣服了呀?他是穿好了衣服,裤子只套上一条腿,早晨值日急着走的谈琛正是看到这些才放心地先离开了。

可是刚刚谈琛去落安教室找人的时候发现,他给落安买的早餐已经放在桌上凉透了,才知道人根本没有来学校,于是才回家找。

这些都是梁落安后来才知道的。

即便后来谈琛骑自行车载着梁落安飞速地回到学校,还是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不仅通知了梁爸梁妈,还要他们在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读检讨。

虽然这件事主要错在梁落安,但更愧疚的人显然是谈琛,最后的检查也是谈琛写了两份。

怎么又想到谈琛了梁落安敲敲自己不太灵光的脑袋,阻止它继续想些有的没的,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把密密麻麻的数据逐个输入到工作表格里。

高效准确通常比强行努力要更容易做好一件事,这个道理,在从小到大每次考试前和谈琛一起复习的时候,梁落安都深有体会。

因为他一直以来就是那种效率不高、白费苦工的笨小孩,状态好的时候尚且如此,疲劳走神的时候,出错几乎变成了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

临近午休时间,他上交的工作表格被陈武组长发了回来,说里面有错误,让梁落安检查修改。

好吧。

梁落安不聪明,但非常容易认命,一直到午休时间,所有人都去外面吃饭了,他还坚持在工位上埋头工作。

逐项比对数据实在是一项很费眼睛的工作,梁落安感觉眼睛有些酸,从抽屉里翻出缓解疲劳的眼药水,笨拙地扒开眼皮,试图把滴头对准自己的眼睛。

然后,毫无悬念,滴歪了。

等到梁落安把药水成功滴进两只眼睛,失败的痕迹已经流淌了满脸,加上他眼睛累得有点泛红,看上去很像是哭了。

他刚准备抽出纸巾擦干净脸,继续投入工作,就听到门口有人叫他。

落安?最近梁落安听到自己名字的频率直线上升,其中大部分次数都是由谈琛贡献的。

梁落安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狼狈,于是动作非常匆忙地在脸上抹了几下,回头看向谈琛的时候,只有眼睛是水汪汪的。

可谈琛的眉头还是一下子皱得很深,看起来突然变得不太高兴。

他手里拎着一个粉白色相间的保温饭盒,随手放在梁落安的桌子上,俯身靠近梁落安的脸,视线来来回回地扫视。

他们离得太近了,落安甚至闻到了谈琛身上木质调的男士香水和非常淡的烟味,这让他感到有些局促,于是飞快地别开了自己的脑袋。

谈琛在他身后站着不动,过了一小会儿,他好像小心翼翼保护着梁落安脆弱的情绪似的,声音很轻地问:落安,怎么了?没怎么。

梁落安没回头,手指在纸质文件表面点点,我在检查出错的数据。

谈琛得到了答案,但是没有要走的意思,把一旁的空椅子拽过来,坐在梁落安旁边,又问:数据出错了?是的。

对不起,谈主管。

梁落安以为自己即将因为出错受到上司的责备,于是非常积极地道歉。

他下意识偏过头偷看谈琛的表情,感觉他的表情很奇怪,不像是要责备他的样子,反倒显得谨慎拘谨,好像犯错的人不是梁落安,而是他自己一样。

梁落安不太明白,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于是他转回头继续检查数据表。

可是还没等到他找到下一处需要修改的错误数据,谈琛又开始说话来打扰他的工作:午休时间了,不去吃饭吗?不去了。

其实梁落安本来就没打算去吃饭,他太困了,想要抓紧一切时间补觉。

现在多出来意外的工作量,需要抓紧时间做完,因为他今晚想要准时回家,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工作必须尽快完成,我今晚不想再加班了。

做完这个就不用加班了吧?谈琛问。

嗯。

梁落安非常肯定地回答。

谈琛只安静了一小会儿,梁落安早有预感,因为通过多项事实判定,谈琛是不会让他好好工作的。

果不其然,谈琛站起来绕到落安背后,连人带椅子整个搬起来,把落安挪到了工位右侧的位置,然后自己把凳子拖到工位正中央,能够完全掌控电脑和文件的位置。

梁落安不明白谈琛究竟在做什么,有些忍不住不高兴地问:你干什么!梁落安的语气显而易见不太好,但谈琛没有解释,而是把保温饭盒推给他,非常好脾气地说:别不吃饭,吃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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