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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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差点干呕, 连忙捂住口鼻,又避开那些树根站起来,回头时,她看见魏昭灵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柄剑,那长剑从他的手中飞出,直接斩断了其中最为粗壮的树根。

淡色的气流荡开,震得树梢的积雪与叶片都在簌簌而落,树根突破地面,翻出来一层又一层的泥土,也让空气里的腐臭味道越发浓厚。

月光照见那被树根翻出来的泥土竟然是暗红的颜色,楚沅勉强稳住身形,却又看见泥土里露出来半个白森森的骷髅。

这片林子里的土地几乎都在繁密的树根移动间被翻了个彻底,于是她看见了还没有来得及被时间消解干净的头发,腐烂血肉里露出的白骨,还有无数的残肢断臂,还有一些残损的衣料。

好像这目之所及的每一寸泥土里,都埋着不知名的枯骨亡魂。

数目之多,楚沅根本没有办法判断那到底是多少尸体,后背寒毛直竖,她再也忍不住躬身干呕。

当魏昭灵走到她的身边来,她看见他的剑尖上还有浓绿粘稠的汁液滴下去,也许是被这空气里的味道熏晕了脑子,她差点把那绿色的汁液看成了殷红的血。

“这些人……”她嘴唇微动,再度抬眼时,仍是森森白骨,遍地血腥。

“都是些被剥夺了异能的人,”

偏偏如此血腥恐怖的境地里,他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那样平淡轻缓,只是这种腐臭味道实在难闻,他的指节抵在鼻间,另一只手里的那柄剑也在刹那消失,“应该有人早发现了这水木阵,便将这里当做了这些人的埋骨之地。”

水木阵原本是巫阳所设的机关,传闻中曾经玉屏山也有很多人去过,却并没有人在山上发现什么巫阳后人,于是“巫阳居玉屏”便变得越发不可信,他们哪里知道,外人眼中的玉屏,和巫阳居住的玉屏,是有内外之分的。

玉屏山上阵法遍布,没有人可以轻易窥探有关巫阳后人的秘密。

后来玉屏山究竟在哪里已经不可考,而巫阳后人居于玉屏山的传闻就变得更加缥缈难察。

但很显然,早有人先于楚沅和魏昭灵,发现了龙鳞山就是玉屏山,更发现了这里重重阵法之一的水木阵。

要失踪的人永远失踪,最好藏匿尸骨的地方,就在这水木阵里。

楚沅听见魏昭灵的话,手脚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冰凉麻木,她觉得自己已经无从落脚,好像她踩着的每一寸泥土之下,都有一抹枉死的孤魂。

她不自禁后退两步,却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像是什么硬硬的卡片。

手指哆嗦地按开手机的光,楚沅看到那沾着暗红泥土的卡片上还穿着一根蓝色的系带,那像是一张工作证。

“魏昭灵,你看这个。”楚沅喊了一声身旁的人。

她用铺开的纸巾裹住手指,勾着那系带将那工作证捡了起来,又把手机塞进了魏昭灵的手里,借着手机的光,她用纸巾抹去上面湿滑的泥土。

卡片上有一张照片,那照片上是个年轻女人,她留着黑色的长发,戴着一副框架眼镜,五官很清秀。

那是华国历史研究院的工作证。

楚沅看到名字那一栏上写着——“叶秋彤”。

她险些没握住那张工作证,她没有办法再去看半掩在泥土之下那些腐烂的尸体,手已经有些发抖。

“你认得她?”魏昭灵只瞥一眼那工作证上的照片,又见楚沅神情奇怪,就开了口。

楚沅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但是这个名字,我见过。”

就在孙玉林拿出来的那个旧笔记本的第一页,她无意间看到过那上面有娟秀的字体写着三个字,就是“叶秋彤”。

加上历史研究院的工作证,这个身份也跟孙玉林失踪的妻子十分吻合。

2009年的冬天,那个女人消失在望仙镇,整整十二年,警方没有放弃寻找她,她的丈夫也在跋山涉水,穷极半生地找她。

可是谁也不知道,她原本就在这里,哪儿也没去。

她无声地死在某一天,死在某一个人的手里,然后被掩埋在黄土之下,血肉躯体化为水木阵里所有树木的养料。

楚沅记得孙玉林谈及妻子时,那双眼睛里的爱意仍不曾被十二年的岁月磨灭半分,他仍然深爱他的妻子,他永远在寻找她的路上。

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捏着那张工作证,满脑子都是孙玉林红着眼眶说起自己妻子时的表情。

也许是他们触碰到了那个人在水木阵里留下的东西,彼时凛风袭来,冷得刺骨,这树林里的雾气也逐渐变得如血一般红。

之前楚沅是一个人被巫神像牵引进来的,那时她魇生花的力量还并不强烈,所以并没有触发这水木阵里的机关,但现在魏昭灵和她两个人都出现在这里,而她的魇生花又已经开出了第三瓣,于是血雾越发浓烈起来,越来越多人朦胧的影子在雾气里若隐若现,那像是被刻意投放出来的幻影,可当楚沅看到那张和她手里工作证上照片里一模一样的脸时,她还是吓得后退了两步。

巫神像破碎时,有东西落入了魏昭灵的手里,此刻正被他捏在掌中,他或许也并未料到这水木阵已经被人改造成了专门埋尸的地方,血雾包裹而来,他旁边的姑娘被那雾色里的幻象吓得踉跄后退,于是他便顺手扶住她的腰身,“站好。”

如此血腥阴森的场面,他那张冷白的面庞上却始终神色清淡,没有多少波澜,他伸手时,便有无形的气流击碎了那些幻象。

收拢的血雾又弥漫开来,衬得那天上的月亮都染了浅淡的红,可是被风吹来的细碎雪花却有着最为锋利的棱角,落在他的手背就划开道道血痕,再被温热的血迹融化成水。

楚沅看见他受伤,“魏昭灵你没事吧?”

魏昭灵重伤未愈,今天上山走了这么久的一段路,也已经让他的身体极为疲乏,他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却仍没管被扎伤的手,只是那双眼睛里透出几分阴沉,他咳嗽几声,手指抵着血色的气流,就好像他的手掌正触碰尖锐的刀刃。

“出口在你的左侧。”

他头上的那顶帽子早已被风卷走,此刻他鬓发间已经有了薄汗,他开口说这话时,并没有去看楚沅,只是盯着眼前那越发浓烈的血雾。

血雾聚拢时,其他地方就被月光照得分明,楚沅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就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左边,那里的树木早已被他的长剑斩断,辟出一条道来。

“你不走吗?”楚沅焦急地问。

半明半暗的光影里,魏昭灵的那张面庞显得更有一种朦胧动人的风情,可偏偏他的那双眼睛太过冰冷,像是凝着浮冰碎雪一般,暗沉沉的,更照不进一点光。

“你不必多管,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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