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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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腹诽,面儿上却一点都不显露,恭敬地叉手:“奴这就吩咐人去为修仪通传,只是奴身负皇命,不能亲自侍候修仪了。”

林修仪笑眯眯的,“不敢,有劳常少监。”

片刻,林修仪终于如愿被宗朔传进了金福宫的偏殿之中。

宗朔政事忙完,正在研究离宫的堪舆图。

前朝在被大晋剿灭时就已定都延京,因此如今的大晋宫廷,其实是从先朝沿用下来,翻新扩建的。除了禁宫,延京城郊原本还有几座废弃的皇家离宫可供御用。因先帝酷爱行猎,依山而建,并以汤泉为著的素烟宫是修缮最完善的,是先帝最爱携美前去避暑的皇家离宫。此外的几所旧朝离宫则近乎荒废,闲置了下来。

宗朔拘在晋宫内待得久了,他的内库也算充盈,不免想出去透透气,一时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上头。

林修仪一进来,没等人行礼,宗朔就兴致盎然道:“絮娘啊,你来得正好,帮朕看看这两处离宫,哪一个瞧着更值得翻修一下。”

林修仪顿了片刻,有些不知该不该补一个礼。

这一顿,宗朔就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她,林修仪连忙趁机叉手道:“臣妾拜见陛下。”

宗朔笑了,“这么生疏作甚?过来看看。”

林修仪原先想好的说辞一下全用不上了,她只好虚笑着上前,立在宗朔身后半步的位置,去看桌上已旧黄的图纸。然而看了半天,林修仪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问:“陛下如何想?”

宗朔本就在纠结,想听听旁人的意思。林修仪上来又问他,顿时弄得宗朔有些烦,他懒得解释这一二处的区别,只道:“朕是问你的意思。”

林修仪久未接近皇帝,被宗朔这一驳,愈加有些慌乱。她强自定了定神,硬着头皮回答:“臣妾在这上头实在没什么修为……唯独觉得,这一座九成宫面积颇大,修建起来定是华丽非凡,但想必耗资许多。另一座翠微宫……小巧了一些?”

“……罢了,是朕为难你了。”宗朔无奈,刚刚的兴头一下子有些淡了。他放下图纸,回身去罗汉床旁坐了下来,“你说你的吧,此番找朕,所为何事?”

林修仪故意旋了下身,让那特地制的八幅褶裙飘转起来,然后才跟着走到宗朔身侧,终于从容起来,“回禀陛下,臣妾是来借书的。”

“借什么书?”

“臣妾想……”

“回禀陛下!”

林修仪话还没开口,一个内宦脚步急匆匆地突然从外头迈进殿来,猛地跪下来,一下打断了她的话茬。

宗朔以为是朝政的事,立刻变得肃穆,也不再看林修仪,直接问:“什么事?”

那内宦抬起头,满脸喜色道:“高御医在金福宫外求见,道是皇后殿下身子大好了,他特来向陛下回禀!”

宗朔蓦地站起身,眼神里迸发出不加掩饰的关切与惊喜,他赶忙说:“大好了?传高恕民进正殿,朕要仔细问问!”

林修仪有些尴尬地被晾在一旁,皇帝早已没心思知道她想借什么书,随口打发道:“你先回去,要什么书和常路说一声,朕回头让他拿给你。”

说完这句,皇帝犹自起身,也不管林修仪还想说几句关切皇后的话表达恭敬,他直直迈出偏殿,往正殿中去了。

林修仪一番谋划扑了个空,偏她赶上的还是皇后病愈这样的大事。别说皇帝今日分不出神来,只怕接连几日,更要没心思置理后宫旁的妃妾了。她只觉有些心悸,从金福宫走出去的时候甚至还感到一阵头晕乏力、胸口胀痛。艳阳高照,日光刺得林修仪眼眶发酸。

她隐隐觉得,有些东西,已经快要失去了。

第41章 【评论3k加更】 谢小盈战术性后仰,……

凰安宫中再度恢复了昔日的井然有序。

顾言薇其实早几日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每天照常起身,理一理自己宫中庶务,将病倒这些时日用心侍奉的、偷懒耍滑的, 依次奖罚教训了。只是顾言薇与高恕民都很清楚, 她的病其实全因辛苦二字而已,气血耗费, 就须得静养调息。所以她故意又拖了些时日,待得自己在镜中也能看出面孔的好气色,才终于让高恕民去回禀皇帝,自己是真正的“痊愈”了。

是以宗朔再次见到顾言薇, 她已梳着优雅慵懒的倭堕髻,戴着飞凤衔花的金冠,再度成为了他印象中那个端庄富丽、从无差错的顾皇后。

皇帝龙颜大悦,立刻将凰安宫从上到下赏了一个遍。从高恕民到顾言薇贴身的婢子, 一律赏俸加官。

胡婕妤这段日子直接挪进了凰安宫的侧殿暂居, 眼下顾言薇特地把她叫到了身前,替她向宗朔表功, “臣妾病着的时候,这凰安宫从上到下, 从里到外,都是胡婕妤为臣妾料理。不论是进药还是进膳,胡婕妤都是不假他人地为臣妾盯着。陛下知道的, 这主人一病, 底下的奴婢最容易失了主心骨,迷了方向不知如何侍奉。宜茹虽跟了臣妾多年,但要论起掌理这些大事小情,还是多亏了胡婕妤的决断。”

胡婕妤闻言忙跪了下去, 满面恭谨:“妾只是行分内事,能够侍奉殿下,是陛下与殿下信任妾,妾不敢居功。”

宗朔头一回将目光认真地落到了胡婕妤身上,许是为皇后侍疾辛苦,他印象中的胡氏本是个有些丰腴的女子,此刻再看,倒是瘦得显出几□□形了。他打量的视线这样落过去,胡婕妤立刻缩起头,眼眉低垂着,生怕被皇帝久看似的,还有些紧张的微微颤抖。宗朔见状,只好转过头,望向皇后,变成公式化的微笑:“皇后说得是,胡婕妤也辛苦了。身为嫔妃,六宫诸人都该如婕妤一般诚心侍奉皇后。胡婕妤为六宫做了表率,朕理当重赏……常路,去传朕的旨意,即日便晋胡婕妤为嫔位,居充仪,一应用度先提上来,再命尚服局制服制宝,定个吉日,把册礼补上。”

顾言薇闻言笑起来,很满意似的,“陛下想得周全,正该如此,胡婕妤,还不快谢恩?”

胡婕妤跪在下方,一向老实守礼的她,这会却沉默下去,而且不知为何,她身子颤得更厉害了一些。

宗朔先前与胡婕妤不算亲近,就是总觉得她太胆怯,什么事都放不开,视帝王如洪水猛兽,敬畏之心已不仅仅是因为君臣之别。但想着胡婕妤终归是侍疾有功,宗朔耐着性子等着,脸上勉强保持了一点温和神色。

然而,片刻之后,胡婕妤忽然顿首,哽咽道:“陛下与殿下的恩典,妾愧不敢受……妾侍奉皇后,原是存了私心,妾只是无过,并非有功,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宗朔立刻拧起眉头,顾言薇也有点急了,柔声轻斥:“妹妹糊涂,陛下既说你有功,你若再一味谦虚,便有犯上不敬之嫌了!”

皇后用余光观察皇帝神色,一副恨不得起身去扶胡婕妤的样子。但她刚要动,宗朔便伸手拦住,沉声开口:“胡婕妤,你先告诉朕,你存的是什么私心?”

胡婕妤泪已落得满面,此刻只是深深垂首,不敢抬头,强自镇定着回答:“回禀陛下,妾原本居于玉瑶宫,受杨淑妃管束。妾侍奉淑妃夫人,从无不恭不敬,然而殿下病倒的那些时日,因妾的父亲在前朝似乎与英国公争风,淑妃夫人不忿,日日惩戒妾,夜黑不许点灯,晨未明便令妾跪在殿外聆讯。妾若无召擅自在玉瑶宫走动,夫人便给妾扣上冲撞皇子的罪名,命妾或罚跪,或抄宫规……偏夫人不许妾天黑用蜡……是以妾抄也抄不完,便又有不敬、不驯之罪,如此反复,妾苦不堪言。那日妾听闻皇后殿下凤体抱恙,妾才争着想为殿下侍疾,只要侍疾妾便能留在凰安宫中,再不必回去受杨淑妃的磋磨了……”

她这一番话是忍着哭腔说完的,宗朔脸色随着她一字一句,显得越来越差,几乎有些阴沉了。

胡婕妤或许不知那阵子前朝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宗朔对此却是了然于心——二月初,工部胡尚书正为着豫王修坝通渠的造费,和英国公杨守一党竭力斡旋!!

杨守庸碌无能,满腹贪念,在前朝好不容易被宗朔压得吃了回闷亏,他女儿倒在后宫里逞起威风了?

宗朔冷笑一声,一时未发话。顾言薇斜觑一眼,但见宗朔瞳仁里都泛着冷光,便知他此刻分明是怒极了,因在嫔御面前,才不愿发作出来,免得失了体面。

帝后二人何其默契,见皇帝是这个态度,皇后便立刻摆出关切,对着胡婕妤说:“可怜见的,竟有这事?你怎么不早些与本宫说?杨淑妃跋扈,本宫也能为你做主啊。”

她一边说,一边拿了自己的帕子,命宜茹给胡婕妤送过去。胡婕妤勉强擦了擦脸上泪痕,抽噎道:“妾没什么实证说自己无辜,杨淑妃又万事占了理……妾位卑,本就该受淑妃夫人训诫……妾不敢……不敢擅自禀报殿下。”

顾言薇深深一叹,“是了,她毕竟是一宫主妃……”

说到这里,顾言薇便知自己点到了位,不再多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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