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征(2 / 2)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有了大功率水泵的助力,前线的兄弟们无论是扑打火头还是为常规灭火机具加水都方便快捷了许多,而张文的身影也来来回回的在水中和岸上穿梭,我本打算将他下水的次数一一记录,但随着夜深犯迷糊,我也渐渐数不清了。直到次日凌晨,橘红色的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万顷山林迎来了一道曙光,他仍是赤裸着双脚,静静地站在岸边,随时准备下水。
谢俊文评价张文,“无论是考核比武,还是灭火实战,在架设水泵这一块儿,张文从未让我失望过。若我负责主泵,那他就是我最好的副手。”
曾在烈焰之中带我离开
2020年5月11日,天气晴,28c,大风5-6级。
夜初静,人已寐!
在火场的第三个夜晚,连续奋战的兄弟们已是疲倦不堪,在火烧迹地边小憩,每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熟睡中。作为一名新闻报道员,我有主动承担守夜任务的觉悟,和打火头、攻险段的兄弟们相比,他们更需要休息。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让人不由深深地沉醉。通信员高强睡不着,斜靠着一棵斑驳的老树,仰望着星空,似有所思。
“兄弟,和我聊聊?”我轻轻地跨过身边正在熟睡的战友,找了个平坦的位置挨着高强坐下,小声的和他白话起来。中午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这场战斗或许还长,他的心理疙瘩要不及时解开,迟早是个隐患。高强用力的揉了一把脸,冷静下来,一幕一幕的画面闪过他的眼前。
11日中午12时,火场北线在阵风的作用下急速向隔离带方向蔓延,支队受领任务依托隔离带阻击火头。李孝忠支队长带助理员张斯捷和通信员高强先期到一线勘察火情,大部队在另一侧的半山腰待命。火场的风很怪,四面八方胡乱的吹,我甚至有幸用手机纪录到了一个小型的龙卷风从我身上掠过,黄沙四起,树叶飞扬。望着不远处升起来的滚滚浓烟,不止是我,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凝视着他们三人离去的方向。
“周毅仁周毅仁!组织水枪手下来!快快快!”对讲机里传来急迫的声音,那是支队长的声音。
他们遇险了!
“水枪手!快!跟我来!”特勤大队大队长周毅仁还没等水枪手过来,自己扔下身上的所有装备就朝着五百米外的火线冲去!我紧跟其后。由于火线在山的另一侧,我们对具体情况一无所知,除了祈祷和奔跑,我们别无他法。再次遇到他们三人,脸上布满汗珠和烟尘,尽管狼狈,但总算是有惊无险,安然无恙。
“对于我来说,今天是重生,穷尽一生也无法忘记。”高强回忆着避险的场景与我娓娓道来:“当时风向稳定,火线只是稳进地表火,支队长带着我和张助理勘察作战路线,正当我们准备往回返时,这风就跟着了魔一样吹了起来,地表火发展成了树冠火,火焰足足有十余米高。我当时吓傻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脸上传来一阵阵灼热感,手脚早已不听使唤。”说到这儿,他越发大声,似乎吵到了熟睡中的战友。
我拧开一瓶水递到他面前,他抿了一口,然后压低了声音继续描述着惊险的一幕,“支队长扯着我的袖子往后退,嘴里不停的说着‘蹲下蹲下!’空气变得滚烫,连呼吸都变得难受,我听得出支队长的声音变得沙哑。”说话间,他从上衣兜掏出一包皱巴巴的软云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大约有两分多钟,火势突然减弱,支队长瞅准时机拉着我和张助理就往前冲,当我们从火头侧方越过后,在我们刚刚避险的后方又冒起了一股树冠火,绿树成荫瞬间化为一片焦土。若当时没有及时离开或者跑错方向……”衬着月光我能清晰的看见高强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此时所有安慰的话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平时的我能言善辩,现在也沉默了下来,只能静静地倾听着。
“嘿嘿,说来也好笑,当时都陷入险境了,支队长还问我‘高强,知道往哪跑吗?’”或是劫后余生,又或是心中烦闷有所倾诉,他说着说着竟笑了起来,“往后跑,山脚有个水库!”
“扯,人在林中寸步难行,你能跑过火吗?任何时候避险不能顺风跑,烧过的地方永远比没烧过的密林安全。救命的知识还得好好学啊!”听高强有模有样的叙述着,我心中的敬佩油然而生!处变不惊的安然,镇定自若的气概,我们要学的可不止一点半点。
“我心存感激,是支队长在烈焰之中带我离开!”或许感激的言语不够煽情,但话不在多在于情。火场之上皆兄弟,世间还有什么能比同生共死的感情更为纯粹。
晚间吹着西北风
2020年5月12日,天气晴,27c,大风5-6级。
此次大火引起了社会各界广泛关注,森林消防员、政府领导职工、公安干警、解放军、群众上下一心遏制大火。可惜天公不作美,由于酷热天气和大风的“相助”,山火肆虐四天四夜不知疲惫。对于森林中万千生命来说,这次山火是一次灾难。我看见过烧焦的野猪毫无生气的躺在林间,也目睹了一条被烧断尾巴的蛇从我面前逃窜,比起人类,它更怕无情的大火。
下午,山火犹如一头喂不饱的饿狼,沿着西北、北方向继续席卷,严重威胁到了北甸村和新立钛业化工厂安全。17时许,接火场联合指挥部命令,支队联合大理州森林消防支队一共449名指战员在新立钛业厂部集结。
为了拍摄现场的全景,我找了一个比较靠边并且还算高的小楼,不紧不慌的爬上楼顶,并非是我悠闲,只是这双腿实在酸疼的厉害。当我真正的站在楼顶俯瞰到这座“小镇”时,夕阳终于耐不过时光的磨砺,坠落在山谷里,最后一抹余晖亲吻着山脚的田园,从炊烟袅袅的厂房里,不时传来几声狗吠鸡鸣。此时此景令人心生熟悉,好像一个遥远、朦胧的梦,我嗟叹着“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夜色渐浓,我们清楚地看到了火线到底有多长,如果非得让我夸张一点形容,那就是“长城般的长”,如此“恢弘”的山火场景,我估摸着很多人都是头一次遇见。化工厂正好在火头的西北方,厂部内存放了大量易燃易爆物品,随着火势蔓延的轨迹,如果不遏止火头的飞速发展,一旦飞火入厂将酿成一场无法想象的灾难。我顺着火势蔓延的方向望去,这堪比史诗级电影的画面深深的震撼着我,我暗自告诉自己:“这场保卫战,我们能赢!”
“火太大了,常规机具没法靠近,靠水泵浇也是杯水车薪啊!”
“隔离带正在开设,按照火势速度,来不及了!”
我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偏头间看见李支队长、杨政委一脸坚决的从联指会议室走了出来,不一会儿,对讲机里传来支队长的作战命令。“每个中队派两名经验丰富的战斗员带着点火器到前面来,其余人员携带常规机具跟在后边儿,今晚的战术‘打烧结合,阻隔林火’!”
“同志们,救援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今晚注定是一场硬仗,一场恶战!我们的后方是村庄,脚下是化工厂,我们无路可退,唯有勇敢逆行,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听完政委的战前动员,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必胜的信念,他们的拳头攥的紧紧的,心中战意满满,仿佛告诉世人“不破楼兰终不还!”
支队260名指战员一字排开,浩浩荡荡的向着大火出发。
路程不算太远,时间也不算太漫长,二十分钟的山路我们到了指定的点烧位置,支队长将所有点火手召集到一起进行了明确的安排部署,又详细交待了各中队扑打的时机和方向。
“所有人,按照分工展开行动!注意安全!”
5月13日凌晨4时30分,我们在火头蔓延的方向烧出了一片不大不小的火烧迹地,而点燃的火线也在风力的作用下和北线明火接上,在两个火头碰上发生爆燃的瞬间,整个天空都被映成了红色,方圆数十里以内恍如白昼,持续了整整十几分钟才渐渐暗下。这一刻,所有人悬着的心也终于沉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按不住的喜悦,一夜的努力终于迎来了胜利。
“今夜吹着好风呀!”一夜的战斗太过紧张,此时他们正在向身边的人叙述着种种,而唯独这句话清晰的飘进了我的耳中。是呀,诸葛亮向天借来了东风,我们借来了一场西北风。
可是,真的是风帮了我们吗?还是说,我们利用了风!
截止5月14日凌晨1时10分,禄丰火场明火全部扑灭,标志着安宁青龙街道双湄村山神坝森林火灾扑救结束。火场全线移交地方看守,森林消防队伍连夜撤离至安全区域休整,并于14日9时00分开始撤离火场返回营区。
5月9日发生在安宁青龙街道双湄村山神坝森林大火于5月12日凌晨1时蔓延至楚雄州禄丰县勤丰镇,形成安宁、禄丰两个区域的火场。5月12日12时,安宁火场明火已被扑灭。森林消防等各部扑火力量投入禄丰火场扑救,截止5月14日凌晨1时10分,大火被扑灭。
本次森林火灾过火面积共170.1公顷(安宁区域110公顷,禄丰区域60.1公顷)。先后动用森林消防队伍、地方专业扑火队、城市消防、解放军、武警和干部、群众近5800人参与扑救(安宁火场3000余人,禄丰火场2800余人),南方航空护林总站、昆明航空救援支队2支航空力量和挖掘装载机等多种设备参与扑救。
云南省森林消防总队出动总队前指、昆明支队、大理支队共449名指战员参与扑救,历时6天5夜,面对大火2次穿越隔离带,数次逼近一线扑火队员,参战队伍科学组织,高效扑救,打火头、攻险段,在确保扑火队员绝对安全条件下,阻截火头21个,扑打清理火线42公里,清理烟点2400余个。总队前指充分发挥专业作用,协助火场联指调配部署各方参战力量,打赢了以新立钛业有限公司保卫战、北甸村阻击战、成昆铁路(安禄段)守卫战等为代表的多场灭火攻坚战,成功守卫了安宁青龙赵家庄村、邑旧村,楚雄禄丰县阿家朗村、北甸村4个村庄,云南中烟再造烟叶、新立钛业和禄丰天宝磷化工3个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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