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将起下(1 / 1)
太子府门外。
司马秋的马车刚刚停稳,太子便已经来到车子前面迎候。从储君的角度看,太子虽然有着荒唐、狂悖之类的评语,但是平易近人礼贤下士方面,即便是他的敌人,也无法指责。不管是对于司马秋这种大佬,还是京城里的贫生,太子都能做到毫无架子,平等结交。不过也正因为此,导致他的时间极为紧张,很多时候要见的人见不到,如何安排行程及接见顺序,变成了一件复杂工作。尤其是当下这个时候,太子同样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太多的人要见面,能够屈身来见司马秋,也属不易。
司马秋在朝中向来保持绝对中立,没有自己的明确立场。即便是在太子面前,也是如此。朝着太子一礼,丝毫没有奉承的意思。脸上冷得像是万年不化之冰,眼神里则带着深深的戒备。
“千岁召见老臣,老臣不敢不来。不知千岁是否有什么紧急公务,要交待老臣去完成?”
书房内,司马秋开门见山。
太子脸上则带着笑容。
“司马叔叔,您不必称呼我为千岁。外人不知道内情,我是知道的。您和父皇情同手足,虽有君臣之分,但实际是兄弟。我在您面前,只是个晚辈,还应该按照叔伯之礼拜见您才是。”
“千岁言重了。臣子永远是臣子,君王永远是君王。君臣之分不可更易,这是朝廷体制乱不得。老臣伺候陛下多年,蒙陛下错爱,委以重任,时刻不敢怠惰,生怕负了皇恩浩荡。因为自己的差事关系重大,需要频繁出入宫禁,这是在所难免的事。也是陛下宽厚,许了我随意拜见的权柄,外人便有了误会。其实千岁是知道的,君臣只见怎可为友?至于说兄弟之论,更是万万谈不到。在您面前,老臣永远是臣子,不敢当其他的称呼。”
太子笑了笑,“您还是太拘束了。其实我说过,这个天下本就不该有那么多君臣分别,大家一样是人。你我之间就是平等相处为好,包括下面的臣子,也是一样。不要想着我是太子就要逢迎我,这没有必要。我更希望你们因为才能而愿意支持我,这才是对我最大的肯定。”
“千岁龙章凤姿,才干方面自是无人能及。这一点不需要老臣说,满朝文武,都从心中佩服千岁。”
“老人家过奖了。”太子脸上笑容更盛。“小王今日请老人家来,实际是有些肺腑之言要对老人家明言。您可知,如今朝中有些人心怀鬼胎,想要对您老不利?”
司马秋一笑,“微臣坐的便是这个遭人恨的位置。当年我接掌控鹤监时,就有人对我说过。如果在这个位置上没人记得你,就说明你尸位素餐不理政务。如果在这个位置上倒行逆施,因一己私利残害忠良,便是有负皇恩。不但国法不能容,便是监内兄弟,也不会答应。可若是你在这个位置上落得朝野中一片赞誉,便是毫无心肝,立即就该下狱。做事就要得罪人,这是必然之事。如果害怕落骂名,不想得罪别人,就注定一事无成。所以从我掌印之日,就知道要被大家记恨。想要对微臣不利之人,已经存在了几十年,不差这一天半日了。”
他这种从容态度与太子预想的剧本有些出入,不免有了片刻语塞。但是随后,太子就又露出笑容。拍掌道:“说的好!老人家一番话鞭辟入里,小王茅塞顿开。控鹤监交到您老手里,才能真正发扬光大。不过您老也不能太大意,这回不比平常。御史台方面,据说准备了很厉害的奏章,要把整个晋州的责任,推到您的头上。那些文官就是这个样子,出了事就想要推卸责任,把武官定成替罪羊。他们的嘴巴和笔都很厉害,如果没有防备,准会吃亏。好在小王已经搞到了奏章的底本,老人家请过目。”
太子说话间,从袖子里抽出了一份奏章,递到司马秋面前。后者却没有看的意思,甚至没有接过来的打算。反倒是一脸正色。
“千岁,国朝制度,弹劾奏章只有陛下可以看,其他人无权过目。微臣身为控鹤指挥,更应以身作则。我执掌控鹤以来,对手下的要求就是。所有的行事,都要记得规矩二字。我们可以不遵守法纪,因为法纪非为我等所设。但我们必须遵守规矩,如果不守规矩,这个控字就提不起来。控鹤监的人若是带头坏了规矩,这个天下便会不成样子。所以老夫给手下定的规矩,便是不许他们胡作非为,不许破坏古老相传的规则。我对手下的要求如此,自己更要以身作则。这些奏章,我不能看。”
“老人家,您太固执了。控鹤监为朝廷耳目,行事不受拘束,才能做成事业。小王不是迂腐之人,不会被文臣左右。老人家只管放开手脚,将来小王还要给控鹤监更大的权力,更多的编制以及更多的经费。”
司马秋摇头道:“控鹤监只能帮天子探听消息,却不能帮天子治理国家。真正能牧民的,便是那些文官。殿下还是应该多读书,多和士人亲近。毕竟我们大周九州之地,陛下一个人无从管理。没有士人牧守地方,谁替天子管理朝政呢?老臣言尽于此,告退了。”
“慢!”太子叫住司马秋。“老人家,这奏章里的内容您不看一下,难道就不怕突然发难,无从招架?”
“老夫行事无愧于心,无愧于忠,无可担心之处。若是合当一死,也是自己命数使然,没有什么话说。”
司马秋说话间已经向外走去,边走边道:“千岁。晋州之事非同小可,必有后续之事发生。朝堂上一番动荡,其实都是小事。事关镇北、晋州,这才是真正要关注之事。我大周立国不易,殿下需要格外小心,莫要辜负了祖宗立国艰辛。微臣希望殿下多用些心思在朝政上,则天下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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