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三(1 / 2)
魏湄于是答应了,说回去就转告皇帝。二人又说了几句孩子的事,璎珞方告辞出来,李氏亲自引她出去,又问候她西行和生子等。她便嘱咐李氏,如今太后不在宫中,一定要注意贵妃母子的安全。李氏忙应了,说:夫人和傅恒大人放心,老爷和老身明白。
离开偏殿后,璎珞独自向场中座位方向走去,忽听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后面说道:纳兰夫人请留步,皇后娘娘和您说几句话。她回头看去,只见袁春望扶着那拉氏站在不远处,那拉氏穿着皇后大装,雍容华贵,灿然生光。两人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于是也一笑,却不理睬袁春望,而是转身,跪下向那拉氏行礼,道:纳兰氏见过皇后娘娘!那拉氏道:免礼平身,近前说话。璎珞于是站起来走过去,她始终不看袁春望,袁春望怒火中烧,那拉氏看了他一眼,道:袁总管,你且下去,本宫有几句话要对纳兰夫人说。袁春望只能转身离开。
璎珞走到那拉氏近前,看看她身前佩戴的东珠朝珠,微笑道: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那拉氏看着她,觉得她虽然已生了三个孩子,与几年前无甚大的变化,只是丰腴了一点儿,现在作一品命妇打扮,脸颊红润,神采奕奕,她比自己小十岁,心里嫉妒之情泛起,口中笑道:纳兰夫人,好久不见,你西行路上可还好?璎珞笑看着她,道:好,不过,皇后娘娘,您叫我不是为了说这个吧?那拉氏道:你一向聪明,太后她老人家以前十分看重于你,如今她老人家在畅春园长住,可是离得有点儿远了。
璎珞知道她在冷嘲皇帝疏远了太后,忽然之间悟到是她让皇帝知道了那个秘密,是,就应该是她!但不露声色,继续微笑道:是有点儿远,但有心不怕远,皇上就最重孝道,多谢娘娘提点于我,我自当以皇上为榜样。说着一福。那拉氏见她一改往日的性子,对自己恭敬,心里有点儿奇怪,她说的话也有点儿奇怪,但挑不出什么毛病,于是又微笑道:傅恒大人犯了错儿,皇上宽囿了他,今天本宫瞧着,郎舅二人还和以前那样好,先皇后在天有灵,真是高兴的。
璎珞明白她又在讥诮皇帝放过傅恒是因为容音的裙带关系,想起魏湄又怀孕了她还不知道,心中快活,笑答道:皇后娘娘说的对,先皇后姐姐在天有灵,她最高兴的恐怕是皇上子嗣充盈,当日她做不到的,如今有人做到了。您知道,姐姐和皇上夫妻情深,同皇后娘娘和皇上是一样的。皇后娘娘,那边快开始了,我喜欢看热闹,先告辞了。说着一福,转身去了。
那拉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魏璎珞说的话她当然明白,一是说魏湄为皇帝接连生子,一是说皇帝对容音情深,全是她的心头刺,也全是她没有的,而且意思是要她也为皇帝多子而高兴。怒哼一声,看着魏璎珞的背影,忽然心生颓然,她一个命妇臣妻敢这样对自己讲话,仗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帝!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郁闷,眼睛一跳。这日回宫后,她在佛堂里又点上了一盏蜡烛。
跳步扎结束后,散会之前,所有王公大臣跪在雍和宫大殿里向端坐在内阶陛之上的皇帝皇后叩头,之后便是命妇。大殿里香烟缭绕,金碧辉煌,庄严肃穆,喇嘛们在低声唱经,众人皆穿朝服大装,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弘昼跪在阶陛之下的第一排,拿眼悄悄地觑上面的那拉氏,见她一身明黄,头戴黑沿儿红顶冬朝冠,端庄又稳重,眉目姣好,气色红润,眼里一片和煦温柔,旁边的皇帝亦明黄大装,目光炯炯,似笑非笑,两人高高在上,龙凤呈祥,万丈荣光,忙低了头,心里怅然若失,满是失意的苦涩。行礼完毕,起身的时候,他觉得那拉氏似乎对他微笑了一下,而皇帝也看了他一眼。他并不在意皇帝,但那拉氏这个不易察觉的微笑,让他心里安慰又魔怔,身周一切皆忘。傅恒跪在同一排隔几个人,看了看他,他也浑然不觉。
命妇行礼时,那拉氏微笑着勉励了众人几句,末了问皇帝可还想说些什么。皇帝转头对她一笑,道:皇后说的很好,朕没什么可说的,叫她们跪安吧。那拉氏忙答应了。她见皇帝全程自然且有淡淡的喜色,并未拿眼光搜索人,亦未关注任何人,心里也觉得高兴。回宫后,便知晓了魏湄再孕的事,她才明白了皇帝的神情和璎珞今日说的话,定是令贵妃召见她时已告诉了她,心里又好一番气恼。
回到玉京园后,璎珞才把见那拉氏的事说了,然后笑道:少爷,你太沉得住气了,一回来就给皇上上了一个悔过折子,其实早已叫兆惠将军去调查浩罕,连我也不告诉,只把我作为缓兵之计来拖住皇上,好让阿桂将事情调查清楚。
傅恒才换了衣服喝了茶,正抱着姜姜,在书案后坐着,只一笑。璎珞又问:但如果浩罕没有设计这件事呢?傅恒看着她,缓缓地道:谁说浩罕设计了这件事?璎珞大吃一惊,冲口而出:什么?那是假的?姜姜在揉搓宣纸,叫道:阿玛,阿玛。傅恒于是亲了亲女儿,才点点头。
璎珞十分不解,道:调查这件事的人是阿桂,难道你买通了他?傅恒走进碧纱厨,将姜姜放到床上玩,自己坐在床沿儿上,摇摇头,道:我和他说好,如果不是浩罕,也要栽赃给他们,因为浩罕野心不死,始终是我们的隐患,不管真假,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回疆才能真正的安宁。
璎珞也跟着走进去,说道:我知道了,少爷是一石数鸟,除了救人性命,重整南疆,又可以让朝廷早日重视浩罕之患。傅恒点点头,道:乌什回乱完全是官逼民反,都是素诚父子罪行累累所致,与其我们内讧,不若将矛头对着外面的敌人。只可惜还是救不了他们的性命,但他们总算没白死。
璎珞叹了口气,又问:那兆惠将军知道吗?傅恒道:我想阿桂告诉他了吧,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他绝不会看我有事,见死不救。皇上就是要办我,也不会那么快。璎珞笑叹道:少爷,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聪明?等等,你放乌什回人的时候就想好了吧?但你为什么要等这么久?
傅恒道:初五那天霍集斯说的弊端,我早就从乌什额色木图拉那里知道了,但若皇上在气头上,他是听不进去的,我等这么久就是想让他先下了火,有人逆龙鳞,他心里可不痛快了,君王颜面大过天。我上悔过折子,他心里就会舒坦点儿。再说了,我在清漪园闲着不是挺好,那里田园风光,空气清新,还陪着你把长安生了,不用皇上给假。说着又一笑。
璎珞点点头,也坐到床边,笑点他的脸颊,道:少爷才是狠角色,手段厉害,皇上不是你的对手,连沉璧也被你利用了!旁人只道傅恒大人怎么也冲动鲁莽上了呢,永琪写信托海姐姐来问,蔡将军也为你担心,你却谁也不见。殊不知傅恒大人的“小心谨慎”一向别有洞天!等我出了月子,你才将最后真相告诉我?!
傅恒笑着将她圈进怀里,道:见他们就是连累他们,免皇上猜忌我和他们。所以你明白了,我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告诉你了吧?根本无需担心。你何必当面和皇后较劲。心里想:法蒂玛,她可是自觉自愿为我,哪里用得着我去利用。
姜姜在二人身后叫道:额娘,额娘,额娘抱。璎珞于是转身将她抱过来,笑着亲亲她的大眼睛,然后抱坐在腿上,继续说道:皇后说你是靠姐姐的裙带关系,我可生气了,专门拿令贵妃和姐姐来挤兑死她!而且现在她能把我怎样?我都不住在宫里,她有本事伸手到我们家里?皇上也不干。傅恒笑起来,一边摸姜姜的小脸,一边道:其实她说的也没错,皇上要杀我,是得想想姐姐,没有你,我也不会有事,大不了就是免官归甲,我不是早说过。璎珞道:原来你不在乎那个说法。
傅恒道:怎样都好,事情办成了就好,别人说什么,并不重要。璎珞,我一定要揽下这件事,别人都不行。说着将姜姜抱了过去,对女儿道:你额娘才生了小弟弟,来,阿玛抱。姜姜困了,睡觉觉,好不好?姜姜点点头,打了一个哈欠。傅恒便打横了抱她,拍她。
璎珞看看女儿,低声笑道:你不是君子?君子不是最重名誉?说你是靠姐姐,多难听。傅恒也低声道:我的名誉和那么多人的性命和国家的安危相比,不值一提。璎珞点点头道:姐姐也为有你这样的弟弟骄傲,中原的读书人过于迂腐,邵先生家便有那样的祖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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