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 / 2)
皮博迪陷入沉思,似乎有些动摇。威伯利却未改变强硬的态度:“不管你说什么,他都必须上这班飞机!”
莱姆微微抬起下颌,眯起眼看着眼前的政客,说:“萨克斯,我们说到哪儿了?”
“还有卡车,”萨克斯提醒他,“说说卡车的事。”
莱姆再次把这出独角戏的舞台变成了课堂,当起了老师:“犯罪现场有个有趣的现象。有时候,你没在那里找到的东西反而比你找到的要重要。重看证物表时,我发现有件东西不在列——那辆运送偷渡客的卡车。移民局的朋友告诉我,偷渡合约写明了上岸后的交通工具,现场却没有任何卡车的踪迹。唯一出现的只有那辆杰里·唐开来的休闲旅行车,这是‘幽灵’和他手下的用车。卡车去了哪儿?”
登机程序已经接近尾声。
莱姆回答刚才的问题:“根本就不会有卡车!‘幽灵’早就知道没有偷渡客能到达目的地。”
威伯利低下身子,贴近莱姆的耳朵,威胁般地说:“先生,你管的太宽了,你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莱姆马上摆出一幅后悔的样子,揶揄他:“您说得对,我非常无知,既不懂国际政治又不懂外交事务……我只是个单纯的科学家而已,知识面窄得可怜。比如说,我就不知道那批炸药是假的。”
这句话堵住了威伯利的嘴。
“这就是我来这儿的目的。”德尔瑞说,“真不巧,刚好是冲着你们来的。”
皮博迪不安地干咳几下,问:“这又是什么意思?”其实他害怕谜底被揭晓。
“不是有人在弗雷德的车上装了炸药吗?实验室传回的化验结果是……这真有趣,炸药里竟然没有火药,只有些树脂锯末。假炸药,训练用的。移民局也有拆弹小组,在曼哈顿还有一个炸弹训练场,刚好移民局的朋友今天早上去溜达了一圈。那里有不少训练新手用的假炸药,和从弗雷德车上找到的完全一样。雷管上的号码,也和移民局证物保管室里的接近。你们去年在康尼岛抓了十几个俄罗斯非法移民,当时还没收了一批雷管。”
威伯利反击道:“你是说联邦政府里有人想谋杀调查局探员?”
皮博迪的汗又被激了出来,眼里闪过几丝惊恐。莱姆对这个人的反应感到满意,对威伯利的装模作样感到敬佩。
“谋杀?区区一根小雷管怎么能伤得了人?那不过是个小鞭炮罢了,构不成伤害罪。我倒认为,那个作假的人犯了‘妨碍侦查罪’,这可是重罪。我想,你们可能有意暂时不让弗雷德碰这案子。”
“理由呢?”
“理由是,我会兴风作浪。”身着白色西装的德尔瑞往前跨了一大步,气势汹汹地把威伯利逼到墙角。
德尔瑞说:“我会召集特警小组,他们可不像移民局的探员这么‘温柔’,他们会让‘幽灵’动弹不得的。妈的,没想到我被玩了!上面利用我对人蛇偷渡的事一窍不通……我安排好那个有经验的丹尼·王来接手,他就马上被调去执行别的任务,一屁股坐上往西边开的飞机……”
“所以你们必须赶走弗雷德,这样才能按原计划处置‘幽灵’——活捉,遣返。一切都按照国务院和林水边的交易规则去做。”莱姆给演讲做了总结。
“我对这事完全不知情,”皮博迪脱口而出,“我向上帝发誓!”
“注意你的嘴。”威伯利低声恐吓他。
皮博迪有些语无伦次了:“他们只说尽量别让司法部插手,说这事和国家安全有关。没人,没人提过什么经济投资——”
“哈罗德!”威伯利瞪了他几眼,然后转过身,换了副嘴脸面对莱姆:“林肯,假设,我说的是假设,你说的是事实,你也得明白,这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幽灵’的身份既然已被揭穿,他就不能炸沉其他船,也没人会再找他当蛇头,而且——”狡猾的政客继续说,“我们把他送回去,这样我们在那里的投资才有保障。”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说,“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做一些我们不喜欢的事情。”
莱姆点点头,以示理解:“看来,这件事已经被提升到政治和外交层面了。”
威伯利立刻投以笑容,表示欣赏这样的理解:“事实上,这是为了国际关系。当然,牺牲在所难免,却又别无他法。”
莱姆低头不语,然后对萨克斯说:“我们应该高声赞美这种‘牺牲一切以保障人民根本利益’的做法。”
本以为事情就要获得圆满解决了,没想到却被一个坐轮椅的人嘲弄了一番,威伯利的脸色登时阴沉下来。
“你看,政治太复杂,外交也是。罪案调查可没那么深不可测。我更喜欢简单直接。这么说吧,你可以把‘幽灵’交给我们,让他留下受审,当然你也可以放他回去。如果你选后者,我们就把一切细节公之于众,当然也少不了你在调查中蓄意攻击联邦调查局探员这件事。”
莱姆用略带挑衅的口吻给这道选择题作补充:“请君任选。”
“威胁我?几个他妈的小小市局警察!”威伯利彻底撕破了脸。
广播里传来最后的登机提示。
情势的急转直下使“幽灵”有了实在的危机感。广播里温柔的女声令他紧张得冒冷汗,面如死灰。他凑到威伯利身边,连说带比划。手铐随着手的动作,不停发出金属撞击音。
威伯利却只顾着和莱姆对峙:“公之于众?你们要怎么公开?我告诉你,没人会对这种事感兴趣!这是他妈的水门事件吗?我们不过是把一个中国人送回老家受审。”
“哈罗德?你呢?”莱姆问。
皮博迪无奈地说:“很抱歉,我别无选择。”
“这就是你们的回答……很好,看来都做出决定了。”莱姆突然觉得眼前的情形就像一场博弈,每个人都不过是盘中的棋子。想到这儿,心中不由得涌出一股复杂的感觉,既高兴又悲哀。这是盘必须下完的棋,所有人都别无选择。
“托马斯,请把那篇作品拿出来。”莱姆对他的看护说。
看护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径直交给威伯利。信封里是莱姆写给《纽约时报》国际新闻部记者彼得·霍汀斯的长信,莱姆所陈述的一切都能在信中找到。
托马斯开了口:“彼得是我的好朋友。我跟他提起福州龙号沉船事件和华盛顿高层有关联后,他对这个独家新闻很感兴趣。”
“彼得可是位相当出色的记者,曾经获得普利策奖的提名。”莱姆再下一城。
威伯利和皮博迪默默地对视片刻,然后各自退到没有干扰的角落,打起手机。
“关先生,关安先生,听到广播请您立即登机。”又是那个温柔的女声。
两个人几乎同一时间挂了电话。威伯利一声不吭,转身离开了。
“幽灵”见状几乎要跳了起来,冲着威伯利的背影惊慌地喊道:“喂!你别走,等等!我们讲好的!可是讲好的……”
威伯利边走边撕碎莱姆写给记者的长信,然后顺手丢进走廊边的垃圾桶。
塞林托跟地勤人员说可以封舱了。
关安先生不可能登机了。
失算了的“幽灵”霸气全无,全身松垮无力。可怕的是,他眼中的戾气却未有任何散去的迹象。他盯住萨克斯,一边的嘴角稍微扬起,冷笑着说:“打个赌吧,小妖洞,我们还会再见,只是时间早晚问题。放心,我有的是耐心。”
阿米莉亚·萨克斯冷冷地回敬道:“我期待那个时刻早日到来。”
莱姆惊觉,萨克斯的目光比“幽灵”的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几名纽约警察局的警察带走了“幽灵”。
“我发誓我不知道内幕,”哈罗德·皮博迪啰嗦着,“他们只告诉我——”
眼前这个肥胖的、絮絮叨叨的移民局官员让莱姆感到无比厌恶。莱姆看也不看他一眼,按下控制面板,让“暴风箭”轮椅掉转方向,载着自己离开是非之地。
阿米莉亚·萨克斯走到不知所措的皮博迪面前,向他伸出手:“麻烦你给我手铐钥匙,‘幽灵’收押后,我会把手铐留在拘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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