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 / 2)
李晓言一句话也没说,沉默了几秒钟,她就像那天一样,一把抱起了许铮,许铮把双手环在她的脖颈上,把脸埋进了她的肩窝。
满身的血腥味,熏得李晓言作呕想吐,但她此时此刻身心都像塌陷一般,空落落没个着落,怀里的小崽子把她搂的紧紧的,瑟瑟发抖,好像这个人是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李晓言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需要和依靠过,心里好像被人狠狠抽出了一条根,紧紧的埋在了大地上。
医院救护车来了,医生想抱许铮,却拉扯不下来,李晓言抱着许铮一起上了救护车,李晓言爸妈背着背篓回来看情况,看着满身是血的许铮紧紧搂着李晓言,李晓言的脸颊脖颈也沾了许多血,顿时头皮发麻,吓得说不出话来。
救护车走了,许铮妈的尸首也被运走了,这场带血的噩梦笼罩在整个棚户区的上空,和着后半夜的雨水化作漫天血雨,浇出了满地腥臭。
许铮经过检查,没有发现伤口,显然罪犯没有杀他的打算,警察试图让许铮开口,却发现他连一句话也不会说,就放弃了从他这里寻找线索的打算。
不过就在案发的第三天,罪犯倒是自己来警察局自首了,是个瘦小佝偻的老头。他说他是被害人的公公,当年被害人杀了他儿子,他找了将近三年才找到这个女人,事先观察了半个多月,准备好了作案工具,一步到位结果了这个女人。
至于开肠破肚,是因为这个女人临死前还在求他放自己一年,让她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她再去他儿子坟前自杀谢罪。
这个老头一下就气疯了,想着他儿子惨死在这个女人手上,她却在外面跟别人怀上了野种,就下了重手。
至于许铮,到底是他孙子,他下不去手。
他唯一的儿子死了,老伴年前也病死了,他已经生无可恋,拔掉心里面这根刺以后,他把女人的钱翻出来,好吃好喝了两天,就决定来自首了,只盼警察能给他个枪毙,让他能快点离开这个丝毫不值得留恋的世界。
他从兜里掏出一叠钱,递给警察:“这是没花完的,麻烦你们给我孙子,那孩子从小就傻,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活,这钱我没敢多花,麻烦你们交给他。”
这老头好像一夜之间也变傻了,许铮那孩子就算拿到钱,恐怕也会扔进火里当纸烧,但他实在无心再管其他人其他事。这世界的甜太少,苦太多,他当了一辈子农民,倾家荡产给儿子娶了个媳妇儿,没想到儿子居然被这个女人杀了,老伴哭瞎了眼,身子彻底垮了,他拿了一辈子锄头,没想过要拿刀,但实在没办法,生活太苦了,太苦了,他不拿刀没办法,他只能这么做。
他希望孙子能有一点甜,但他已经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甜这个东西存在了。
结案以后,许铮被送去了福利院,他这种情况没有人愿意收养。他自己不会吃饭,而且似乎是为了绝食抗议,哪怕福利院的阿姨喂他吃饭,他也绝不张嘴。
最后实在没辙了,阿姨们把他的嘴掰开,硬把汤饭灌下去,才没让他绝食成功。
半个多月过去,棚户区的人虽然还在讨论这件血腥惨案,但也渐渐淡了下来。这个棚户区里有病死的,有烧炭自杀的,有吸毒得艾滋病死的……这里的居民已经见识过许多死法,一半心还是热的,另一半早已麻木。
学校开学后,李晓言又回到了早六晚十一的生活,她让她爸别摆夜摊了,但在利润的诱惑下,她爸哪舍得放弃。白天的生意不好做,还要和别人抢生意,李晓言他们守夜摊只遇到过一回小型斗殴事件,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就逐渐放开了胆子。
李长青:“他们打他们的,关我们什么事,他们也不会和我一个卖水果的纠缠,你顾好自己的成绩,少管这些事。”
李晓言爸二两白酒下肚,把李晓言的又一次劝说堵了回去。
李晓言无奈,只有放弃,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出什么事。
她周末去福利院看过许铮,但她没进门,只在大门口站着,看着那群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
许铮明显融不进去,他一个人坐在一棵大树下发呆,他现在不掏泥巴了,只是发呆,从早上发呆到晚上,李晓言一共去过四次,前三次看许铮穿的还是正常裤子,第四次去的时候他们就给他换成了开裆裤。
李晓言暗暗叹一口气,走了。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进去,或许是不敢进去,她永远忘不了许铮那天浑身是血紧紧搂着她发抖的身子,她比谁都明白这孩子需要她,但她负不起这个责任,也不敢负这个责任。
初二的课程繁重了许多,李晓言一旦决定好好学,就一直捏着鼻子忍着不适天天看那些语文英语,一个月后的月考,她成功把这两科拱上了及格线,心里别提有多得意。
她那个班主任还是时不时拿眼睛斜视她,但李晓言岿然不动,全然当他不存在。这个暑假,李晓言睡了一个多月的大街,做了一个多月的生意,还目睹过一场杀人案,她的心好像一夜之间被催熟了一半,四周这些同学和老师,对她来说,好像只是纷繁世界的一粒尘芥,变得渺小了许多。
眼神也好,话语也好,她都不是那么在意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