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奴(1 / 2)
云台前围了一圈人,除了大皇子李元乾因染了风寒休养在容华宫,其余皇子皆在,云台右侧设有帘座,座上的是司马皇后的独女凤鸣公主李姒,她躲在随行嬷嬷怀中,又害怕又好奇地觑着云台上的铁笼子。
笼中半跪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少年,对面一只皮毛黑亮、高大壮硕的獒犬仰天长啸,惊动梢头鸟雀,呜啦啦四处逃散。
虽知道即将看见什么,但李元悯依旧如上辈子一般惨白了脸。
他自是认得那个少年,也认得笼中的兇兽——四皇子李元旭宫里的“啸天”,前世他少不得被李元旭拿它恫吓作弄。啸天性恶凶猛,平日里都用活物来喂养蓄养凶性,甚至有传闻钟粹宫里的宫人若触犯了王贵妃的逆鳞,亦是直接给丢进笼子里喂食。
这样嗜血的野兽放在此处自不光光给人观赏。
但见笼子里已是血腥一片,那少年反手抓着铁笼的杆子,警惕地盯着前方,他浑身被泼了牛血,肩背大腿已被撕开了几道深深的口子,皮肉正可怖地翻卷着,这血腥的一切刺激着啸天的杀戮神经,它咧开嘴,黏液从嘴角淌下,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危险的气音,不肖片刻,猛地向前扑了上去。
李元悯心一颤,别开头去,不忍再看。
眼看着啸天即将撕碎那贱奴,众人目光愈发兴奋,却不料那贱奴就地打了一个滚,蹂身而上,径直翻坐在啸天背上,啸天上下乱窜,而贱奴十指紧抓,几要掐进獒犬的脖颈肉里,啸天更是疯一般窜动。
李元旭看红了眼:“孽畜!咬死他!”
他一鞭子打在铁框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轰鸣,啸天急红了眼睛,重重往上笼壁上一撞,那贱奴伤处被铁栏杆撞得血沫横飞,终是吃痛掉了下来。
众人屏息,兴奋地等待啸天给予最后致命一击。
然而始料未及,那贱奴速度奇快,借着地上的力量一弹,反是抱住了啸天的脖子,双脚环住其肚腹,竟是一口死死咬住了獒犬的脖子。
血液瞬间喷溅而出。
獒犬疯狂跳动,嘶吼着试图将人甩下来,贱奴青筋暴起,蓦地狞色一闪,齿间生力,竟是生生扯断了啸天颈间血脉,鲜红的血液像是涌泉一般从伤处喷溅出来,那獒犬一颤,剧烈的跳动减缓,最终重重地摔在地上,四肢抽搐。
一片寂静中,那贱奴浑身浴血,缓缓站了起来。
角落里,李元悯的背已让汗水浸透。
众人几乎不可相信,一个十岁的小贱奴,居然赤手空拳戕杀李元旭的嗜血猛兽。
然而李元旭非但没有生气,眼中反而多了几丝兴奋的光芒,
“果真是人畜相·奸而诞的怪物,嘿嘿,倒真叫我寻到一个宝贝!”
一个娇柔的声音迷惑道:“皇兄,什么叫人畜相·奸?”
说话的是凤鸣公主李姒,她已十岁有余,同司马皇后一般长了一张白皙的瓜子脸,小小年纪已是出落得明艳秀美,明德帝极为喜爱,是以她身为公主,却一样能在太学院受教。
李元旭正待解释,却听得李元朗咳嗽一声,他自也意识到不妥,笑了笑,
“六妹年纪小,听不得这些污糟事,方才可是受惊了?”
李姒自是知道李元旭不欲说,秀眉一蹙,“四哥莫要打岔,我怎么就听不得,若是四哥不肯说,我便去父皇那儿告状,说你欺负我。”
李元旭大笑,直叫冤枉,
“好皇妹,四哥岂会欺负你。”
他勾了下李姒的秀鼻,却也捡了些话与她说了,
“这贱奴之父便是当年丢了南台十六州的飞将军倪焱,听说那倪焱年轻时中伏误入深山,被一母虎所救,后竟寡廉鲜耻地与这牲畜孕育一子,便是这小贱奴了,啧啧,这倪焱出身寒微,若不是带兵打战颇有一番本事,父皇岂会将江北大营交予他,可惜啊,英明如父皇亦有看走眼的时候,贱民便是贱民,哪里是勋贵可比,倒是他与畜生苟合生的小畜生,可比啸天凶猛多了。”
“人与畜生……”
李姒不可置信般瞪大了双眼,旋即不由皱眉,又见那贱奴蹒跚着趴在啸天抽搐的身体上,去吸食它脖间汩汩冒出的鲜血。原本她还富有同情心,此刻听闻他的身世,又见他如兇兽一般吸食牲畜的血液,自不免厌恶之心。
“呀,四哥,快快遣人将这吃血的贱奴打发走,怪叫人作哕的。”
李元旭站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笼中的血污,一边摸了摸凤鸣公主的脑袋,
“五妹有所不知,这贱奴已断了米水两日,此刻便是拿装着躁矢的恭桶于他,亦会吃得津津有味。”
他顺手拿了些糕点,往笼子里丢了进去。
“这贱奴叫什么?”
掖幽庭侍役陪着笑脸道:“主子,他叫猊烈,按掖幽庭惯例改了姓氏,倪为兇兽之猊,烈为烈火之烈。”
“好,猊烈。”
李元旭蹲下来看着笼子那个少年。
“我的獒犬死了,而今就由你来替吧。”
“这……”侍役陪着笑,“殿下,掖幽庭宫人明令不可留于内廷,况且这贱奴母獣所生,狠戾凶残,只怕冲撞了贵人。”
李元旭岂听不出他的推脱之意,只未等他发作,一旁恭顺候着的李元朗早已开口叱道:
“四殿下说要便是要,你掖幽庭的人弄死了咱的獒犬,怎么,不得赔他一只?再说,咱四殿下的舅父乃掌宫禁之权的巡防营都督,便是查到了,又岂会怪到你头上?”
侍役正待再说,李元朗一记阴狠的眼神杀将过来,侍役唯有吞下喉间的话语。
“既是四殿下看上了……也算是这贱奴的福气。”
李元旭满意地笑了一声,饶有兴致地摸了摸手上的扳指,而身后的李元朗亦是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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