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风波（2 / 2）

“哎，你这么说，还不是怪我？”

“行了！别说了！等会儿她醒了，我们到之前那段，别告诉她就行了！”

“你是说别告诉她刚才那个人要给她做first aid（急救护理）？你怕吓着她？”

“嗯，就当是吧！”

“什么‘就当是吧’？人家不也没做，不过帮她把嘴里东西清干净了。还得谢谢那个人，要不然出大事了！但是那个人看着好面熟啊！我好像在学校见过他，不止一次了。肯定也是咱们学校的！”

“你管他面熟不面熟！管点......”说到这里，声音停了下来。朦朦胧胧地，小婉感觉一个高高的身影走近了，问着自己：“你醒了？你知道自己都经历了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小婉才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满屋洁白的地方。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想要翻个身，右边小腿胫骨靠下方的一处忽然有了疼的感觉。

“还动！还不老实躺着！医生马上就过来给你检查了！”这声音一凶起来，小婉才慢慢有些意识：原来这不是在做梦。说话的那个人，正是她总想保持一点距离的老乡。

这声音虽然凶巴巴的，却也能听出其中的焦急，过了一会儿，他又把声音放得轻柔了一些，问道：“有没有哪里觉得很疼？等会儿医生来了，记得指给人家！”

下午的时候，小婉终于可以离开医院了。多亏了头盔的保护，被私家车撞了之后，她并无大碍。除了轻微的脑震荡和胳膊上一些轻微擦伤之外，就是腿上那块指甲盖大小的地方连皮带肉被蹭掉了，看着有些吓人。出了医院的门，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小婉看着眼前的白色私家车，第一次对它产生了一份亲近和好感。

很快就到了小婉家门口，allen看着小婉，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出来。还是后面的brad问道：“小婉姐，你等等！我去请昨天那位大姐扶你进去！”

“哎！”小婉想说话，又觉得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我自己能进去。没事的！今天吓着你们了！我们明天学校见！”

“还......！”allen听着小婉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想了想，还是压住了自己要说出口的话，轻轻说道：“明天你就在家歇着吧！我想你也不希望自己再去医院一趟。明天下课了，我带daisy过来，sarah说了什么，我让她转告你。这样你觉得放心吗？”

小婉想想自己麻烦了两人一天，害得他们课都没上，内心一阵愧疚。此刻无心也无力再辩解下去。费力地点了点头，往家里走去。

“如果不舒服就告诉那位大姐啊！或者给我打电话，我手机都开机的！”allen对着小婉又喊了一声。小婉连头都没回，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小婉的背影，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头对着brad说道：“包子，我送你先回去，然后去给她买点粥！”

“昨天那位大姐应该和她关系不错！不会不管她的！”brad拍了拍allen的肩头，“兄弟，来日方长！”

好在前天刚刚给爸妈打了电话。小婉给娜娜和小乖简短地回完了信息，又喝了大姐准备的稀饭，就又躺下了。这一夜迷迷糊糊，好像没有睡着，又好像在自己的梦境里。等小婉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九点了。

“哎，你醒啦！”大姐正好进屋，看着小婉，高兴地说道：“那个追你的男生早晨来过了，还给你带了粥！要不要吃点？他说下午放学了再来找你。”

小婉点点头，忽然发现头有点疼。不但如此，她觉得自己好像接收了一切的信息，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顿了一会儿，她忽然问大姐：“大姐，我是不是撞车了？我是不是撞傻了？我好像有点傻，但也不是很傻。那我还能不能学习？老师会不会不收我了？”

“哈哈哈哈哈！”大姐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想到小婉还在受伤当中，又赶忙收敛了自己的声音，“放心吧！我妈也轻微脑震荡过一次，要几天时间恢复的。你还能听，也能说，既没吐，也没有嗜睡，那就没什么大事！你当时不是戴了头盔的嘛！”

周四的早晨，等小婉再次醒来的时候，才感觉自己完全地清醒了。她收拾了书包刚要出门，allen的车也到了门口。

“你准备去上课了？”allen皱着眉头看着小婉，好像又很多话想说，又没说出来。

“嗯。在家待着很无聊。而且我现在完全清醒了，真的！这两天真的多谢你和brad！”

“行吧！”allen点点头，从车里拿出了一个饭盒，“放你家冰箱里，留着晚上吃吧！饭盒不用还我了，我多的是！”

小婉愣了一下，没有接过去，“allen同学，我......”

“你烦不烦？谁喜欢你？谁看上你了！不过是老乡和同学，不是你自己说的吗？”allen不由分说地把饭盒塞进了小婉的手里，“赶快放进去！然后跟我去接brad！他还在家等我呢！”

小婉今天回到学校，第一次真的成为了全班的焦点。包括sarah在内，几乎所有人都走到了小婉的跟前，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小婉也不知道自己复述了几遍中文和英文：早晨骑车去上学，结果骑到快餐店对面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后面自己也不太清楚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但是万幸伤势不重。所有人听完了都很惊叹她撞了车居然这么快就可以回来上课。

小婉说得有些疲惫了，从教室外面又走进来两位同学，往小婉的座位跟前走了过来。allen见状，赶忙拍了拍她的胳膊，“要不要出去转转？”

两人走到了楼下，小婉在刚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中也逐渐捋顺了思路。对着allen问道：“那你怎么想起来要打我的电话的呢？你打我的电话，是哪位好心人帮我接的？是他帮我叫的救护车吗？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也想和人家说声谢谢。”

“当时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你还没来。谁知道你是骑不动了，还是车坏了！”allen敷衍了一句，好像并不想回答剩下的那些问题，“你不能先停两分钟休息休息？早知道你不累，我就不喊你出来了！”

小婉看看旁边这位老乡，本来自己从心底感谢他这几天为自己做的一切。听完他冷冰冰的寥寥数语，那份心情瞬间就消散地无影无踪。她抿抿嘴，还是说道：“那等我过几天好了，请你和brad吃个饭行吗？不管怎样，也要谢谢你们！”

allen完全没注意到小婉的不悦，还是延续着刚才的语气说道：“吃饭的事，以后再说吧！你又不是上完了这个星期就回去了！要真感谢我们的话，”说到这里，他转过头，看着小婉，认真地说道：“我送你上学放学吧！车上还有包子，你要实在不放心，可以再叫上你那两位朋友。行不行？”

“嗯？”小婉听着他真诚的语气，轻轻嗯了一声，正不知道要怎么回绝，一楼的一间窗户传来了一个尖尖的声音：“小婉姐，你在这儿啊！你怎么不接电话？娜娜姐正找你呢！”

下午放学的时候，小婉摸着手里的笔，知道allen还在等自己的回话，“我想了想你说的话，我觉得自行车我暂时是不敢骑了。但是......”小婉捏着笔，刚抬头看了一眼allen，马上又把头低了下去，到了嘴边的话，感觉再也说不出来了。

“你究竟怕什么！想说什么就说啊！”allen看着小婉的样子，语气比之前更添了一份烦躁，“我就给你感觉这么吓人？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的车走？不想就明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很闲？”

“不是，”小婉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刚刚看到allen眼神的一瞬间，她忽然想起申请学校之前，中介问小婉要报什么专业，自己刚刚张嘴说幼儿教育的时候，爸爸在旁边看着她的眼神。

“哎，哎！人家好歹也是女生，还比你大，你能不能客气点？”brad看着小婉的表情，赶忙在旁边打圆场，“小婉姐，你看这样好不好？你要是没事的时候，就和我们一起走。要是有自己的事，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当然，你要是想我们送你去，我们也没问题。”

说完了，他又对着allen说道：“你不闲，人家也有人家的生活圈子。还不兴人家小姐妹自己聚聚？”说完了，又看看小婉，“小婉姐，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小婉觉得自己总算被人理解了一次，重重点点头，又说道：“还有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你要是再接送我，我真不知道拿什么谢你。真的！另外你的车是不是很贵？我室友昨天就在开我玩笑。我不想说不清楚。”

女生怎么这么复杂？allen听完小婉的一番话，呼了口气，摊在了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就这么一件小事，居然牵出这么多的门道！

小婉见allen的气势终于减弱了一分，赶忙拿起书包站了起来，“娜娜和小乖她们还在等我，明天见！”

其实上了一天的课，小婉还是有些疲惫，和娜娜、小乖在图书馆说了一会儿话以后，她也谢绝了娜娜和小乖一起吃晚饭的好意，直接往2号门走去。

下班放学的高峰期已经开始了，tram上的人有些多。小婉在tram里走了一段，看到前面靠窗还有一个位置，便走了过去，头倚着窗户，坐了下来。

坐了两站，经过了一个小的购物中心以后，车上的人少了不少。忽然有一个年轻的声音用近乎标准的普通话，坐到小婉的对面问道：“你说中国话吗？你愿意教我中文吗？我可以教你英语。”

小婉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看向了说话的人，竟然是两位白人少年，统一穿着白色短袖衬衫，深色西装裤。衬衫的左胸部还别着各自的铭牌。

“认识一下，”少年指了指自己和同伴的铭牌，报上了各自的名字。又问道：“你有信仰吗？”

“我？”小婉看着眼前的少年，很是吃惊，一下子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你想不想我们教你英文？we can help you to speak english.（我们可以帮助你学习英语口语。）”白人男孩儿或许已经见惯了小婉这样的表情，完全没有要理会小婉的心情，只是程式化地拿出了一张名片，把自己要说的话说了出来：“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打我的电话找我。你来参加我们明天晚上的活动吧？我来教你说英语。语言要说出来才可以。看别人说，自己是学不会的！这就是你为什么来了这么久，还不能说好英语的原因。”

小婉并没有感觉出这段话有什么问题，如果把注意力放在他的后半段听，这话的口吻好像是高中班主任在开班会。但是此刻的小婉只想回家躺着，完全无心去参加任何活动。她在心里犹豫着：如果自己说不想去，会不会很不礼貌？

正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she’s not interested.（她对这个不感兴趣。）”说完了，就在小婉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两个男孩儿一看见这个高大的身影，赶忙收回了名片，失望地说了声：“ok. that’s fine.（好吧，那算了。）”就离开了二人。

“大平头！”小婉听到他的声音，又看到他在自己旁边坐下来，有些激动地坐直了身体，看着他，“你去哪儿啊？回家吗？你不是开车的吗？”

“我去取车。”大平头又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外号，只是这次没有再觉得不好意思。

“取车？”小婉不解地问道：“你把车留在别处了？”

“不是，小小撞了一下。修车厂就在tram底站。”大平头没有再过多解释，眼神似乎有些关切地看了看小婉，又看向了小婉腿上的纱布。

为了让腿上的伤口透透气，快点好起来，小婉今天穿了条宽松的九分休闲裤。坐下来的时候，裤腿往上跑，腿上的纱布就露了出来。

“你好点没？今天还去上课了？”大平头关切地问道。

小婉觉得他问得有些奇怪，愣了一下，看了看腿上的纱布，以为大平头是看到了腿上的伤才这样问她。便又笑了起来，“没什么事。前几天骑车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不过还好你提醒我买头盔，所以没什么大事。这个应该很快就好了！”说完了，又给了大平头一个灿烂的微笑。

大平头听完了，点点头，问道：“那你脑袋完全没事吗？晕不晕？你应该在家里多休息几天再去上学啊！”

“没事！完全没事！”小婉好像也没有很刻意，只觉得看到大平头，心情总是很放松，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活力起来。“我其实和你一样，是工作了才来上学的。英语已经丢了一年了，本来基础就没有其他同学好，要是再不努力，我真怕我过不了！嘿嘿嘿！”

大平头看着她乐观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那我不和你说话了。你休息休息吧！你家在多少站？到了我叫你。”

“没事，我还有两站也就到了。”小婉难得看到他，完全没有想休息的意思，“刚才那两个学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助我学英语？”

“他们是摩门教的。”大平头想了想，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下次有机会再细说吧！不过你下次再碰到别人向你推销你不想要的东西，直接明确地拒绝，说自己不感兴趣就好了。不用左右为难。”

“好！我记得了！”小婉认真地点点头，看着窗外的建筑，不舍地站了起来，按了一下扶手上的按钮。“真希望下次有机会可以多点时间聊天！”

“可以啊！”大平头听着小婉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笑得很温暖，“我也常常去图书馆的。如果下次你在图书馆碰到我，不要掉头走开，就好了！”

“哈哈哈哈！”小婉一边对着读车卡的机器刷了一下，一边笑着和大平头挥了挥手。下了两层台阶，正要走出车门的时候，忽然又回头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总是叫你‘大平头’！别介意啊！我叫何小婉，下次请教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