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她躬身福礼,紧声讷言:“娘娘高见……奴婢认为,此事属实不能完全怪罪在小容公公身上。”
太后声音一挑:“哦?”
“奴婢赶到妙观斋时,两边已经动手了,奴婢也是事后听身边目睹现场的人说起。”温浓先将自个摘清,也不提那‘狼面班主究竟与谁缠扯不清’,随即说道:“小容公公本意是好的。娘娘乃是帝母,他以您为尊,此去又是行赏,恩威隆重,要求受者施身大礼,恭准有度,不得着褴褛衣衫、不能以假面蔽世。但见那位班主以狼面覆脸,礼体缺失,便是犯是忌讳,确有不敬之嫌。小容公公因其生怒,属实情有可原。”
太后娘娘颌首:“接着说。”
温浓心中百转千回,继而才说:“戏班子的人草莽出身,性情鲁直,不识宫规律法、不通繁缛礼节,亦是在所难免。但奴婢听闻那位狼面班主自少习戏,务求人戏合一,他常常佩饰狼面,既要习那孤狼的行止,又要学得蛮狼天生的野性。他以半生所练所学造一身高艺绝尘,奴婢认为他有英魂戏骨,当得起娘娘赐下的金魁令。”
太后笑了,宛若迎风而沐,聆若天音:“你来品品,看这丫头说得是不是理?”
这话是指给容从听的。
打从一开始太后就没想罚容欢,但容从若是动真格,她也不想与他过不去。所以太后找了个人帮容欢递台阶,好在温浓看懂了,她也做到了。
倘若她做不到,那么太后恐怕就要去揪她与山狼班主纠扯不清这点说法,替容欢转移话题,届时倒霉的只会是温浓。
容从没有消怒的意思,但这种情况显然已经不只第一次发生:“娘娘,不管有没有理,他犯事就是不对,您不能总是这么惯他。”
“他还是个孩子。”太后充耳不闻,就是听进去了也没当回事。却不想想她口中所谓的‘孩子’动辄打杀,骨子里的残忍能够毁去多少人。
容从眉心轻蹙,很快眸底的怒色便沉淀下去,不再显露:“娘娘宽恩,你还不过来谢礼?”
这回容欢没有继续狗在太后膝边,跌跌爬爬退回来,磕头跪礼:“谢娘娘开恩、谢娘娘开恩。”
太后摇头点拨:“莫再惹你师傅生气了。”
容欢抬起稚嫩的脸庞,牵开嘴角,也不点头,也没说不好。他那模样就是死性不改,饶是重来一回,恐怕还会那么做。
温浓心中纳闷,但也不想把事往脸上表露出来,低眉垂首静候发落。
“好了,随你师傅出去罢。”太后轻轻拍完容欢的手背,缓过脸色,转而朝温浓招手:“阿浓你留下来,陪哀家说几句话。”
第34章 威胁 “适才你没出来时,容欢与我说你……
温浓心口一窒, 抬眼正与容欢四目对上,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被容从拎着脖领拖走了。
二人走了, 温浓唯恐怠慢, 小心翼翼跪到太后跟前。
太后雍容沉静,她是位柔和的美人,举手投足流露出来的纤姿娇仪总能令人自惭形秽。她在容欢面前,就仿佛是位和蔼的母亲,又像是位充满包容的长姐,但温浓在她眼里并没能牵起太多情绪,她心知太后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可这时候她却牵起温浓的手, 盈盈执于柔荑中:“听说是你站出来护着容欢,哀家心里高兴。”
“那孩子自来没人疼护,从前哀家日子不好过, 他跟了哀家多年, 也吃了不少苦。”似是陷入回忆, 太后侃侃而谈, 像是与最亲密的密友闲话家常:“如今哀家的日子好起来了, 就想带他也过上一些好日子。就算那孩子真有什么错,哀家也舍不得苛罚, 不忍令他受伤。”
温浓木然听着, 太后的轻声喃语谆谆游动在她的耳中:“你对他好, 哀家自也是会记得你的好。”
温浓眉心一抖,蓦然想到容欢开口闭口说的‘赐对食’, 心里蹭蹭直发毛。好在太后压根没提这一遭:“方才听你一席话,哀家心觉言之有物,极是道理。不如你再替哀家拿个主意, 怎么样?”
温浓的心倏然提了上来:“主意?”
“那戏班的人虽然鲁直,但他们毕竟不是宫中伶人,不曾习导宫规律理。若就事论事,哀家确实不好追究谁是谁过……”
“可谁让先动手的人,偏偏是容欢呢?”太后叹下一声:“容欢有他的过错,但胜在忠心效主。该罚的自有容从会罚,可就是罚了,哀家也不会让他罚得太过。”
她将目光转向心思惴惴的温浓身上:“你说哀家要不就再给那帮戏班子赏点什么,权当赎过如何?”
温浓心跳急促,堪堪迎视她的双眼:“奴婢心有拙见,不知当不当说。”
“你说。”太后美目流盼,千娇百媚无人可及。温浓勉强挤出笑:“奴婢认为不能赏。”
太后挑动眉心:“哦?”
温浓恭恭敬敬伏首,细声道来:“娘娘,您已经宽恕小容公公了,便是既往不咎,往后没必要再提今夜妙观斋里发生的事。若您这时候去赏那帮戏子,会让他们觉得占理,得寸进尺想要赏罚分明,届时奴婢只怕娘娘更加为难,不好收场。”
“再者,”温浓眼神闪烁,“这帮戏子虽说有些本事,可到底是些江野草莽,体礼缺失蛮横无度。妙观斋中几次滋事皆因他们而起。奴婢唯恐他们不受管束,真要在生辰宴当天触犯天威、惊扰圣驾,届时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太后神色一动:“你的意思是要取消那个班子的戏?”
“少一两出戏,无伤大雅。不若防患于未然,将他们驱逐离宫。”温浓谆谆道之,唯有看她无意识紧攥的十指方能显露她内心的局促与紧张。
太后静默片晌,失笑说:“那不成。”
温浓神情一滞。
“陛下等的恰恰正是关山狼王这出戏,若是临到此时才说不上,定是要闹脾气的。”
温浓哑了:“可是……”
“哪怕这群戏子不服管束,也断不敢在大晋皇帝的生辰宴上滋生祸扰,哀家认为这一点问题不大。”太后轻摸她的发旋,给予安抚:“更何况有信王派来的纪贤,还有容从二人相辅相佐,哀家放心把事交给他们。”
“……”
太后您老真是心太宽了,信王都把纪贤投放到妙观斋去了,你竟还不觉得有问题么??
这斯温浓无言以对,那厢太后心意已决:“至于你说的不能赏,确实有些道理,那哀家就不赏了罢。”
温浓讪然。
话说得好听,可她哪来这么大的脸面左右太后的主意?太后心里有的是主意,不过是借她的嘴说事而己。
“哀家知道这回小欢儿惹出来的祸恐怕是要牵连你了。”太后像对容欢那样轻轻拍在她的手背上:“这样吧,明日你别去妙观斋,也别回织染署了。”
“今日纪贤同哀家提起,说你气色不佳,许是身子有恙。哀家如今一瞧确有几分病色,当日信王将你交托哀家便是要哀家照拂于你。你若抱病在身,哀家自会替你安排,万不可藏着忍着,熬坏了身子可怎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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