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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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何要这样说?这话中总觉有话。

常之茸决定相信李溯,而她也别无他法,如今李溯便是她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又三日后,常之茸再度踏上了长安街,此时的她已然衣衫不整,脸上污迹点点,浑身上下脏兮兮又披头散发的模样,当真如同一个瘦弱的小乞丐,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她心中清楚,她不愿偷不愿抢,亦不愿乞讨于人,只要能够活下去,又有什么苦是她未曾吃过的呢。

离了杨府她便不能活吗,自然不是,杨府才是真正的噬人不吐骨头,常之茸心如明镜。

她离开霖县后进京,选择相信李溯,她便要将这个选择坚持到底。

常之茸在长安街几乎挨家挨户的与老板攀谈询问,不懈的努力下,终于在长安街一处拐角的凉茶铺里,老板愿意让她白日在此端茶倒水,并给了她一身新的并不合身的粗布麻衣,每日只管一顿饭,然而尽管如此,常之茸依然感激不尽。

凉茶铺老板让她扮成男孩,常之茸顿时明白老板的用意,她将自己的长发挽起盘于头顶,戴上一顶灰色圆帽,搭上那身粗布麻衣确实便混淆了性别,亦方便了许多。

每日常之茸晨起徒步来茶铺,在这里忙上一天再用上一顿饱饭,晚上便回到庙宇睡在草垛。

这日,凉茶铺内比往日的人多了不少,常之茸每每手里都捧着两大碗茶汤,她来来回回穿梭在铺子内忙碌着,一会功夫已满头汗渍,常之茸就停下片刻,站在桌旁用布巾擦了擦脸,便听闻邻桌几人聊到当今朝政。

“听说皇上已经找到流落在外的四皇子了?此事可是真的?”一个胖子问道。

他身旁的壮汉大口喝茶说道:“这还有假,前些日宫中便派仪仗去接人,只是不知何时能抵达京城,此事都传遍了。”

胖子疑惑:“这人是从哪寻着的?离京如此远还能找到,怎知不是冒名顶替的皇子,那我还想说我便是那四皇子呢。”

“你可慎言!”壮汉吓一跳,虚声道:“这人自然是有迹可寻才能寻到,听闻是当年韶贞皇后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一直跟在那皇子身侧照料,更让人惊讶的是那常太医一家,五年前便暗中照顾这二人了,两年前突然离京便是带着这二人一同离京,好似是去了陵县还是霖县的地方,总之便是个荒山野岭的小县城。”

胖子闻言唏嘘道:“那如此说来,竟是这太医一手策划?他竟有如此胆量拐带着皇子跑到那么远。”

“这还真不好说,不管是谁人策划,定都是听从的韶贞皇后遗愿,如今此事天下大白,若我说,最过凄惨的还是那三公主的下场,她襁褓时期被选中做了四皇子的替身,过了十年金枝玉叶的日子,现下被打回原形,落了个宫女的下场,这一朝公主变宫女,滑天下之大稽。”

壮汉摇头感慨,胖子却道:“之前便听闻三公主在福阳宫不受宠,姬贵妃待她极为严苛,皇上嫌她长相平平对她亦不算宠爱,果真不是真龙血脉如何装也不像啊。”

“只得说皇上这回是真的怒了,被已故的韶贞皇后戏耍了十年,若不是此次事情暴露,皇上兴许一辈子也不知自己还有血脉流落在外。”壮汉一口将茶饮尽,抹嘴道:“如今真的四皇子被找到,三公主被贬为奴,常家被满门抄斩,此事便也该告一段落了。”

二人感叹一番,喝完茶放下铜钱便起身走了。

常之茸煞白的脸,愣在原地许久许久,她脑海中还回响着“常家被满门抄斩”那几个字眼。

“小二,上茶!”

闻言常之茸立即回神,强迫自己抛开所有想法,白着一张脸接过两碗茶汤,奋力的继续干起活来。

这一忙便忙到了快戌时,常之茸疲惫的回到了庙宇,将整个身子瘫倒在草垛上,耳边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虫爬声,她双目空洞,思绪越飘越远。

从前身在杨府,常能听闻到宫中与朝廷上的大事,算着日子,差不多李溯便是腊月底被送回了宫中,皇上体恤他流落在外多年很是一番补偿,听闻各宫的娘娘都争先恐后的抢着想将他养在名下,毕竟是曾经的皇后嫡出皇子,未来再不济也是王爷,最终李溯选择了毫无家势的菱昭仪。

而被押回宫内的纤月姑姑,好似被皇上施以重刑后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常之茸猜想着李溯定然为纤月姑姑求情了,可最终仍是没有保全下她吧。

然这个腊月并不是一个平凡的年底,有歹人借由此事惹得宫中纷乱,便在京中暗藏杀手想要谋害朝廷命官,朱丞相便是这个时候在京城被人刺伤,重病在床近半年时间,幸而医救及时才未伤及性命,皇上亦让人彻查了此事,然而却始终没有查到幕后黑手。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要即将发生这些许事情,常之茸又回想到白日里茶铺中客人闲谈的话语,她胸口堵塞,面色麻木,睁着双眼毫无睡意,直至天明。

五日后,常之茸继续在凉茶铺内做活,突然听闻外面有人当街喊道:“接四皇子的仪仗队进城了!快去看啊!”

这一句话,便让茶铺内的人全部奔了出去,外面摊贩们也都放下手上的事物,纷纷跑去了城门口处,都想目睹一番四皇子的真容。

常之茸从前在杨府不得出门,她并不知晓竟还有这番阵仗,此时凉茶铺已空无一人,全都跑去凑了热闹,常之茸得了茶铺老板的同意,她亦放下手中的茶碗,脚下生风般的往城门处跑。

此时的城门已人满为患,大伙都仰头翘脚探向城门处,常之茸扒开拥挤的人群,仗着身量瘦小钻到了前排,她望着城门处,听到身侧的人交头接耳的说道:“说是仪仗队,听闻并不多势大,就几辆马车而已。”

另一人道:“那你还来此观望?”

“我不是想要看看那四皇子是何人吗,诶,来了来了!”

常之茸立即侧头望去,城门处行驶进几辆高亭阔车,那马车有普通的马车三个大,天圆地方的沉木车厢由三个雪白的马匹拉着,马车轮毂亦是有一人之高,然而车门与窗户皆是紧闭,根本探看不到里面,唯独能看到那车身上精致的楠木雕花,浮空的螺纹祥云。

那车很快便从眼前疾疾驶过,常之茸追着跑了两步便再追不上那辆驰行而过的马车了。

她知道那马车内定是李溯,后面还跟着几辆普通的马车和骑着马的宫中侍卫,而普通的马车内听闻是传旨接人的大内总管。

最后一辆马车,却是一辆囚车,木质简陋的囚车内绑缚着一女子,她面容憔悴衣衫褴褛,乌黑的头发四散而下,姣好的面容上苍白如纸,嘴唇亦是在这寒冬腊月里冻成了青紫色,平日温柔似水的眸子再也没有了光泽,她□□的手脚均带着镣铐,一路远行而来,手脚早已冻伤成疾,於黑一片。

常之茸瞳孔缩紧,震惊的看着囚车上的纤月姑姑,她紧紧跟在囚车后面,眼眶微红,只敢小小的喊了一声“纤月姑姑”。

囚车上的人好似动了动,疲乏的睁开了双眼,她茫目的看着京城街道上汹涌的人群,直到与一路跟在囚车后面奔跑的常之茸对视了一瞬。

纤月姑姑微微睁大了双眸,嘴巴张了张,好似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的闭上嘴,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无力的勾起。

第11章

常之茸再也跑不动了,她看着几辆马车愈行愈远,颤抖着手捂住脸,缓缓的蹲在了地上。

她大口大口的呼气,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让她呼吸的艰难,胸口亦是疼痛难忍,常之茸蹲在街道上许久,久到所有的行人都已散去,她才缓缓站起身,干涩木讷的眼中泛着红血丝,神情有些木然的,一步一步的往凉茶铺走去。

随着四皇子的回京,整件狸猫换太子的事件风波本该逐渐从民间散去,然而却不是,好似愈发的火热了,大伙茶余饭后一直谈论此事,各种猜测皆有,连已故十年的韶贞皇后是否有邪术一说都被传的神乎其神。

常之茸近日在茶铺做活,耳边常常伴随的便是这些坊间传闻,有将李溯描述成面容丑恶之人,遂回京坐于马车内不敢露面,亦有说韶贞皇后当年是妖媚惑主,喻家叛国皇后也绝非善类,诞下四皇子乃是不吉征兆,不应将他接纳入宫。

种种传言,皆是对韶贞皇后与四皇子不利的言论,细细想来,若非是有人故意在京城散播谣言,怎可能此事会如此发酵,李溯才刚刚回京,便要面临如此境地。

坊间的传闻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宫内之人,若此事传到皇帝耳中,还不知会作何感想,亦不知会不会因此便对李溯心生厌恶,毕竟他虽是皇后嫡出,却有着一半喻家血脉,而喻家,便是皇上的逆鳞,是罪不可恕的罪臣世家。

常之茸每每思及至此,便忧虑许多,但若是按着上一世的发展,李溯应当会安然度过这些,默默在宫内沉寂数年,便不会再有人时时提及到他的身世。

这日常之茸提前两个时辰与茶铺老板告了假,她花了十几铜钱借了笔墨纸砚,写下了一张字条,晾干字迹后折叠收好,早早的便往巷尾别院走去。

字条上没有写多余的话,只有凉茶铺和小庙宇的位置,落款上一个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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