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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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你可以先回……”

话还没交代完病房门就被弗朗茨关上了,白蓁蓁抿了抿唇瓣,没说什么,门外慌张如斯的多丽丝和安静如鸡的副官费恩面面相觑。

“女士,您可以离开了。”

别那么没有眼力见的打扰我家长官调情。

“我不走!我要在这儿等我的朋友出来!”

别以为她看不出你们家长官欲行不轨的肮脏念头。

此刻的病房内:

白蓁蓁按照惯例,给弗朗茨测了测体温,三十六度七,属正常范围,她拆开了他头上的纱布。

“头晕吗?”

“不晕”

“头疼吗?”

“不疼”

……

“行,睡觉的时候注意不要碰到伤口”

换好药以后,她在桌子一角留下了止痛药示意弗朗茨,“止痛药在这儿,你好好休息”

弗朗茨却是执拗地攥紧了她的手不肯松开,湛蓝的眼睛定定望着她,“你就不问问我怎么受的伤?”

白蓁蓁动了动,挣不开腕上的桎梏,道,“不是撞上坦克吗?我还从不知道你也有这么笨手笨脚的时候”

“……那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撞上吗?”

她微不可察地叹气,妥协一般开口,“行吧我的智障宝宝,你为什么会想不开到拿头撞坦克呢?轻生也得选个好看点的死法。”

弗朗茨伸手搂住她,奶金色的脑袋抵在她的腰上讨好一般蹭了蹭,“你的智障宝宝没有轻生,他只是想着你,一脚踩空摔下去了!”

他没顾好肩上的军装外套,外套不慎滑了下去,内搭的单薄衬衫使他看起来像个干净的少年,仿佛这里不是一个遭遇灭亡的国度,而是一个遍地鸟语花香的公园,他闷闷地说,“我一直很想你,不管是在柏林或是波兰,你走之后没有一天不在想你。可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想我”

今天的阳光格外烂漫,透过病房浅色的窗帘洒落在地上,金灿灿的一片,像是洗去了连天轰炸带来的阴霾。弗朗茨没打发胶的金发触感是毛茸茸的,从前的白蓁蓁很喜欢,现在却迟迟没有抬手去捋,她低垂着眸子,盯着他脑袋上崭新的纱布,声音里听不出浮动的情绪。

“你让我如何想你呢?怀着期盼或是欣喜等待?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医院?还是在硝烟滚滚的波兰平原?想念你的坦克碾过森林河流,快一些来到我身边?还是想念你们那嗡嗡作响吵得人头脑发疼的斯图卡轰炸机快一些对无辜的学校和平民区域扔下炸弹?”

“我不是这个意思!”

弗朗茨一听,慌忙松开她,迅速站了起来,一米八七极具压迫性的身高站在白蓁蓁面前,手足无措地像只犯错的小狗。他想抱抱她,却在触及到她眼底死水般的冷寂时一点点缩了回去,两只手拘谨地背在身后,瞄了她一眼再次咕哝了一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必须服从元帅的指示,你别生气,好吗?”

白蓁蓁看着他充满期待的英俊脸蛋,突然毫无预兆地笑了:“你在害怕吗?害怕我生起气来骂你一顿或是打你一顿?你别忘了你有枪”

说着她拉开抽屉,抽屉里赫然躺着一把□□,“鲁格p08,我没记错吧?”

弗朗茨沉默了,白蓁蓁错开与他的对视,收拾起盘子里废弃的纱布和棉签。

“我讨厌那些失去知觉的人们把血污和灰尘抹到我早晨刚刚换洗的衣服上,那感觉恶心又晦气,腐朽坏死的肌肉纤维和惨白冰凉的死人骨头更是让我整宿整宿做噩梦;我讨厌医院的药水味,讨厌面对尸体和他们痛哭流涕的家人,他们中有一些人疯狂地让你没法想象;可是讨厌又如何?这些事总得有人去做。比起那些父母健在、幸福美满,怀着一腔无知热血的孩子,了无牵挂活在这世上的我比他们更适合待在战场上,我怕死,但我比谁都死得起。你是军人,服从命令是你的天职;我是平民,厌恶战争是我的本能,立场不同,我又怎么可能对你生气?”

就算是灿烂到极致的阳光也会不可避免地飞扬起尘埃,那尘埃纵使细小到肉眼无法察觉,堆在无人光顾的角落里毫不起眼,经过漫长岁月的日升月恒,积成厚厚的一叠,再想清理就会沾的满屋子都是。

常常听人说,爱一个人会使自己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卑微到开出花来;但实际上,低入尘埃的卑微不仅开不出鲜艳而美丽的花,反而会悄无声息地侵入你整个人生,到最后如山洪倾泻,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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