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春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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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成立那年,沈寄棠生了个皱巴巴的闺女。白蓁蓁一看见觉得丑。这女娃娃一点都没有继承到父母的优点。

沈寄棠是混血儿,生的本来就美,嫁的丈夫宋鸣鹤是飞行员,黄埔军校出身的国.民党军官。非常典型的中式男子长相,朗目疏眉,穿上军装更显得意气风发。□□质就能甩别人一大截,跟沈寄棠站在一起,担得上一句天作之合。

他们一同熬过抗日,一同撑过内战,也曾因为到底去不去台湾的问题连着吵了三个月没消停,最后以宋鸣鹤叛国投共而告终。他是个极好的男人,在忠诚和妻子里选择了后者,没有跟着父母一块儿跑去台湾,而是永远留在了大陆。

这俩夫妻都是起名废。闺女一出生,喊了三个月的囡囡,百岁宴都要到了户口还没上。白蓁蓁一听就给出了建议,“干脆叫宋窝瓜吧!她长的就挺像窝瓜!”

沈寄棠面带微笑地让她切身体验到了太极十八式如何精妙。被捶到找不见东南西北的时候,白蓁蓁想起了俩夫妻颇具文艺范儿的民国婚书。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她看了半天,几乎要把薄薄的婚书盯出个洞来才想起来开口,“叫宋绵绵吧。我妈从前跟我说,叠字名的姑娘都比较受宠,我自己就是,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委屈。”

宋绵绵的名字就是这么定下来了,好听又好记。虽然名字是白蓁蓁起的,但白蓁蓁每次见着那她,还是喜欢一脸嫌弃地叫她宋窝瓜。

宋窝瓜的爹妈平常都忙,白蓁蓁陪伴她的时间更长,所以窝瓜格外黏她。能开口的时候,第一句喊的不是爸也不是妈,是一声发音极度不标准的蓁蓁。她从来没把白蓁蓁当爹妈那一辈的人看。在年幼的窝瓜眼里,白蓁蓁就是一个愿意花一个下午的时间陪她玩过家家的小伙伴。

孩子对世界的认知并不全面,但分的清什么人对她好,什么人对她不好。宋绵绵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那个皮肤白白,眼睛黑黑的姐姐是这世上除了父母以外对她最好的人,可她走的实在太早,她还没上小学呢,姐姐就不见了。

犹记得那年是母亲拉着她的手,步入姐姐的房间,姐姐趴在桌子上,合着眼眸像是睡着了。窗户是开着的,飞扬的雪花柔柔吹进来,铺满书桌和檀木盒子,也铺满了她漆黑如墨的长发,最后落下一片在唇瓣,她人生最后一点幸运,用在了过早去世。

沈寄棠教给女儿的第一句诗,叫做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她和白蓁蓁最大的区别是,白蓁蓁是前半生安稳,后半生荒芜,而她是前半生荒芜,后半生安稳。

白蓁蓁的盒子最后留在沈寄棠那儿,留到绵绵嫁人,留到绵绵生了孩子,留到老伴儿走了,留了大半辈子也没烧。

“哪能烧呢?我得还给她!”

“妈,人都没了多少年,哪来的机会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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