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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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竹汶有一条河,安静的流着,不分叉,不分支地像西流。

急速下降的雨水就像碎玻璃,一大块,一大块地砸在河面上,砸裂了原本平静的河面。

陆雱站在河边,他不敢往前走了。

河面是破碎的,河水却依旧在流。陆雱捡起一块石头,投入河里。

“扑通”,不大不小的一声。

“我掉下去的声音,也会是这样么?”陆雱想。

河对岸是树丛,什么树陆雱看不清楚,一片一片的,望不到边。那树丛背后还有什么呢?是空荡的草坪,还是墙接着墙的人家。

在那些人家里,是不是都有父母和孩子,像是他看过的每一个普通的家庭。也许父亲的性格不怎么好,在没打上鱼的时候,他就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他的老婆坐在床边,或者带着孩子躲在厨房,手里总是在忙活着,嘴里安慰着孩子。等到他发过了脾气,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就别别扭扭地跑到厨房,随便找一个话题,为自己的刚才的态度找一个台阶下。接着,他们一家叁口在餐桌旁坐下,餐桌不需要是大理石的,也许只是一张木桌子,上面有许多划痕甚至还有擦不出的油渍。桌面上摆着简单的饭菜,冒着热气。父亲会把盘子里的肉夹到孩子的碗里,露出一个窘迫羞涩的笑容,他还会伸出手放在孩子的头上,轻轻地揉几下。他的老婆坐在对面,看着他们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也不需要说。

他们一定很爱自己的孩子吧。

所有的父母都应该爱自己的孩子,不是么?

陆雱不敢往前走了,大块的玻璃还在往下落,他的眼睛看得没那么清楚了。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一半是因为雨水,另一半是因为什么呢?

雨水里加了什么,他的眼睛酸酸的,连他的心也是酸的。

陆雱在河边坐下。地上的草都是湿的,他感觉不到。

雨还在下。

这条河看起来足够深,比肖申克逃出监狱接受雨水洗礼的那条河深多了。

陆雱想起了那部电影。肖申克等了那么久,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背着不属于自己的罪名,接受了法律错误的审判,却从未放弃希望。

陆雱曾经以为自己的父亲是另一个“肖申克”。

可他终究不是。

陆雱还记得,他和庄晓菲从家里离开的那天,天气好的不像话。整个画面就像是油画里临摹的一样,蓝到几乎清澈透明的天,触手可及的云,还有蔓延开来的绿色。

只有他和庄晓菲是这幅画里的败笔。

那年的他还未成年,身上还靠着几乎瘫软的庄晓菲。

他们全部的身家就只有一个行李箱。

陆雱离开时,并不像大多数电影中描述的那样踌躇满志,抱着“我一定会回来”的决心。电影画面为了突出矛盾,放大了人物的情绪,一定要把焦点放在主人公充满斗志的坚定的眼神上。

陆雱的生活不是电影。

他离开的方式,丧家之犬一般的狼狈。

他没有什么生活技能,他还没有成年,他也没有钱,没有任何人可以求助。

他只有他自己,还有崩溃的庄晓菲。

呜呜咽咽的哭声,从她嘴里传出,就像是哀乐一般,伴随着他们离开的整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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