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1 / 2)
柳慕江出了门,站在门口,她抬起手,遮挡住从高空射下来的光。
来时天还是阴的,现在就已经晴了。
李江西从对面的车里下来,站在车旁,看着柳慕江。
柳慕江眯起了眼,迈开了步子走向了他。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抬手丢给了李江西。李江西伸出手,在空中握住了她扔过来的东西。
他展开手掌,手心里躺着一个红色按钮。
李江西看了看手心里的红色,又看了看被帘子挡着的窗户。
柳慕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帘子依旧一动不动,但她从缝隙中能看到李江北的身影。她拍了拍李江西的肩膀,说道:“去看看他吧,车钥匙给我,我可以自己走。”
李江西没说话,又盯着窗户看了一会,才把车钥匙递给了她,自己往门口走去。他迈开的步子急促,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他那般镇静。柳慕江摇了摇头,轻快和喜悦中夹杂着说不出的酸涩。
李江西的运筹帷幄,百般谋划,全是为了替李江北谋一个后路。李江东已经死了,李江西和李江北也不再是那个乳臭未干,任人打骂的毛小子了。李江西和李江北的分岔点,不是善恶,而是执行善恶的方式。李江北杀了李江东,送陆叁原进了监狱,还要绝了肖显这个后患,而李江西却不顾生命救肖显,还“阴差阳错“地成为她的心理医生…
江西和江北,表面上是背道而驰。
柳慕江一直不懂,李江西的收入明明不低,可他为何如此穷酸。当他拿着自己全部的积蓄站在陆雱家门口的那一刻,柳慕江才明白。他是在赎罪。替李江北赎罪。
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血浓于水的手足情。
李江北的局从十年前开始,李江西的局却总是落后他一步。这一步的落后,并不是智谋上的差距,而是李江西心甘情愿地背负。
李江北在报复,他的仇恨从心头涌起,波及到了无辜的人,比如说陆雱,比如庄晓菲;而李江西在弥补。表面上看,李江西是站在李江北的对立面,而实际上,他从始至终都跟在李江北的身后。
据柳慕江所知,李江东死于一个夜晚,死因是被刺杀。他死前欠了几十万的高利贷,无力偿还才被解决了,凶手自然是抓不到了。桐城每年都会发生无数起这样的案件,也没有人愿意费精力去追究这样一宗再平凡不过的案件,李江东这个名字从此就消失了。至于陆叁原,不出意外,他的后半生就要一直呆在监狱的四角天地里度过了,他也许还在期盼着,偶尔间会不会涌起忏悔,柳慕江也无从得知了。而肖显,他的一条腿已经残废了,尖竹汶的渔船就是他的宿命,这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些人,每一个人,李江北都替他们准备好了不同的结局。
柳慕江不得不承认,李江北是个善于筹谋的人,他连自己的结局也一早就写好了。
可惜,李江西却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在柳慕江印象里,李江西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不问人间烦忧事,可现在她才知道,她错了,错的彻底。
柳慕江收下了李江西的钱,也就是答应了他的要求。他做的最后一个局,是为了李江北准备的,还好,李江北也体谅了他的苦心,跳进了这个局。
到这,故事就算告一段落了,李家人再如何,那就是他们的事了,和她柳慕江,和陆雱再也无关了。
东西南北,自成一疆,江东已不再是家乡,江南已迷醉人的柔肠,还好西北总归是不离不弃。
柳慕江并没有去李江南的家,而是去了她以前的高中。她和陆雱约定好了,处理完事情就在这儿碰面。
柳慕江到时,陆雱已经到了。他坐在停车场的长椅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柳慕江没有下车,而是坐在车里,静静的看着他。
半晌,陆雱缓缓地抬起头,眼神和柳慕江相撞。柳慕江的嘴角扬起,陆雱也弯了嘴角。
柳慕江打开了车门,走向了他。中午的停车场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个。
柳慕江站在陆雱的面前,伸出手递给了他,陆雱握住了。
“他很可爱。”陆雱说。
他没有指名道姓,柳慕江也明白,她“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陆雱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小男孩的模样。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陆叁原的印记,他长得更像妈妈,高鼻红唇,还有那一双眼睛。陆雱只是想摸摸他的头,他就害怕地开始颤抖,他的大眼睛闪亮,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泪珠。他就那样委屈地看着陆雱,嘴瘪着,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可怜极了。
陆雱蹲下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手帕,递给了李齐飞,他却不敢接,只知道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过了一会,李齐飞看了看手帕,才缓缓地从背后伸出了手,手指轻轻地碰到手帕的边缘。
“哥哥…”李齐飞说,“我有一条一模一样的手帕。”
陆雱愣住了,因为他叫他的称呼,他叫“哥哥”。
李齐飞的胆子因为陆雱首先释放出的善意而大了起来,他伸出一根白白的手指,指了指陆雱身后的柜子。陆雱转过头,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柜子上果真放着一条手帕,和他手里拿的这条一模一样。
“那是一个漂亮姐姐送给我的。”李齐飞小声地说,他快速地看了一眼陆雱,又低下了头。
他的小动作在陆雱眼里就像一只小老鼠,可哪只小老鼠怎么会这么单纯呢,他更像一只小兔子。陆雱蹲下来,拉过他的小手,李齐飞这次没有退缩,他的小手只有陆雱的一半大,白白嫩嫩的,上面还有未痊愈的划痕。
陆雱把自己手里的手帕放到了李齐飞的小手里,他看着他那双和湖潭一样清澈的眼睛,开口道:“那你要记得,谢谢那位漂亮姐姐,李齐飞小朋友。”
陆雱牵着他的手,眼底慢慢涌上了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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