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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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青黛一行十余人来到刘府前,敲了敲门,刘府的家丁一看是炽烈军的人,忙迎了进去,卓青黛率先说明来意,却见那管家一下子犯了难。

“刘管家,有话但说无妨。”

“哎,不瞒您说,后晌您派人来问时,老爷就已经表明了态度,这副棺板可葬英烈,可葬平民,就是不能葬那御南侯啊!”

卓青黛眉头一皱,十分不解,“老先生这是何意?那御南侯不也是英烈,为何不能葬?”

管家一脸苦相,颇为为难,“公子难道不知这临安城为何被南洋入侵?就是那御南侯亲自把那些畜生放进来的!南疆地势属天险,若不是御南侯引狼入室,怎会叫临安城破败至如此啊!”

他这么一说,卓青黛就懂了。看来世人都以为南洋与大黎之间的战争,是因为段莫寻冷落梁佑音导致南洋不满,都把这责任推给了一个已经死掉的百口莫辩的御南侯。也难怪上一世,皇上一定要纠责,要不是她爹三番五次的求情作保,恐怕这段氏唯一的男丁也难保。

卓青黛对那管家道:“我知道你做不了主,还请通禀一声,求见刘老先生!”

管家不住叹气:“没用的,老爷说的话,是不会改的。”

“如何劝说先生是我的事,还请管家通报一声。”

要是平日里随便其他什么人,那管家也就自行打发了,但今日看他们都是军中之人,又是赫赫威名的炽烈军,也不敢自组主张,只好硬着头皮去请少师了。

过了片刻,刘禹瑭从后堂穿了过来,一头白发,却格外的有精气神,看到卓青黛等人,先是一个冷笑,瞥眼道:“都说炽烈军军纪一向严正,却不想也熟知摆气派压人这一套。”

卓青黛无视他的讽刺,先是一拜,“晚辈协炽烈军众将士拜见先生。”

见他们还算有礼数,刘禹瑭面色缓了缓,但语气还是极为坚定,“你们若是为了那棺材板来的,就不用多说了,老夫不会给的。”

卓青黛对这位刘禹瑭老先生有些印象,是出了名的性子倔,之所以能做先帝的少师,就是因为那宁折不弯的性子。据说那时先帝不爱读书,每每旷课逃学,刘禹瑭便跪在祖庙外,请求责罚。先帝看他不吃不喝一跪就是一天,自知拗不过他,只好回去读书。

卓青黛心想,这种老顽固,总以为自己就是真理,知道一切,要对付他,只有一个办法。

她笑了笑,“先生说的是,此事晚辈不提了,只说临安城内的事。”

刘禹瑭见她还算识趣,也就不再计较,可一想到临安城,顿时又愁容满面,“此次被南洋人如此践踏,不知有多少黎民百姓遭了殃啊!”

卓青黛长叹一声,“先生虽告别朝堂已久,却依然心系百姓,真是让我等晚辈佩服。此次临安城的确伤亡惨重,其中的细则我已派人整理出来,先生可想过目?”

“要看!”刘禹瑭愤然道:“让我看看这些南洋土匪造了多少孽!”

卓青黛眉间一挑,向南行便递上了先些时候呈上的回报。

刘禹瑭颤抖着打开了折子,眉头紧锁,越看越气,越看越悲,直红了眼眶,酸了鼻子。最后干脆,合上折子,掩面平息。

卓青黛平静的稍显冷淡,她在厅中慢慢踱步,一面重复着折子中的内容。

“此次临安受难,共三千四百七十八人死亡,三百六十二人受伤。其中归御南候调配的三千将士,全部光荣战死,无一生还,共剿灭南洋土匪一千八百多人……”

她哀叹了一声,“段侯爷死时,身穿着那身在朝受封时的铠甲,身上有剑伤七处,刀伤十一处,全身被羽箭穿透,血肉模糊,被挂于临安城门之上,整整五天,血一滴一滴的流尽,可即便是这样,他到死都紧握着自己的枪,都瞪着眼,看着那些作恶的匪徒!”

刘禹瑭紧闭着眼睛,不说话,呼吸却重了许多。卓青黛知道这位少师也是义气之人,面对这样血淋淋的事实,就算是心中再有气,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如今,临安城内恢复了秩序,可那些人却都再也回不来了。段侯爷现在就躺在侯府正堂上,无棺无盖,无灵无牌。”卓青黛低眉凄凉的笑了声,“不过段侯爷一世忠烈,只要临安城危机已解,以天为盖,以地为棺,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果,我想侯爷他不会在意的。”

刘禹瑭硬着头皮冷笑一声,“说了半天,你还是要为段莫寻求这副棺板。”

卓青黛凤眼一聚,目色狠厉,“侯爷十六岁便带兵打仗,随先帝平叛乱、定天下,即算是有错,那累累军功也不该是我大黎百姓说忘就忘的!先生或许不觉寒心,可我军中将士却都寒了心呐!”

刘禹瑭面红耳赤,长袖一抛恨道:“段莫寻安定南疆不假,可那南洋匪徒是他放进来的也不假!若非他做得过分,南疆与南洋相安无事几十年,怎会落得这么兵刃相向的下场!”

“先生糊涂!”卓青黛冷笑,“南洋与大黎交好不过几十年,况且并非南洋王真的求太平,不过是两国的地势太险,若要战都讨不得便宜,所以才主动交好。如今梁靖淳不过才继任半年,就举兵攻我大黎,其中的狼子野心还不明显吗?而且,先生一直说南洋人是侯爷放进来的,那您可知侯爷为什么肯放?”

刘禹瑭哼了一声,撇过脸去不答话。

卓青黛苦笑,眼角半眯,带着三分锐利,“先生可知去年夏天南疆的几场冰雹,使得十六城粮食收成骤减,百姓艰难度日?”

“知道。”

“先生可知,天灾又偏赶上天都城内四皇子趁乱举兵造反,朝廷四处征粮,南疆十六城百姓,难上加难?”

“知道。”

“那先生可知,南疆又是如何解了这危机?”

“知道。”

“不,先生不知。”卓青黛冷哼一声,“先生以为是朝廷播的赈灾款吗?可当时朝中一片混乱,先皇已逝,太后协政,四皇子拥兵天都城,大殿之内已是自顾不暇,那求银子的奏折根本就没送到太后的手里,即便是送到了,先生觉得当时忙于战事的各部各司,哪还有银子拨给你赈灾!”

“这……”刘禹瑭一时语塞,半天没说出话来。

卓青黛看着他困惑的样子,淡笑,“所以晚辈说先生不知。”

“先生不知!地方官收不到朝廷的拨款,只好来求御南侯府。”

“先生不知!侯爷倾囊相助,但南疆十六城何其大,百姓何其多,他一个侯府能影响多少?”

“先生不知!南疆危急之时,是南洋王一封赠粮信,解了危机。梁靖淳派人送了粮食五万石进南疆,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可谁知梁靖淳却义不在此,他先是赠粮取得了侯爷的信任,再用二次赠粮的借口,进攻我大黎!明明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是南洋人,为何要一个心系黎民,最终英勇战死的段侯爷,背上如此的骂名!”

卓青黛嘴唇颤抖着,眼里窝着火:“寻常百姓不知其厉害尚可理解,可先生为官几十载,这其中的蹊跷与无奈,您难道还想不明白吗?!”

刘禹瑭听闻,眼中极为震惊,已无刚才的硬气。他的确深知官场中的黑暗,但却怎么也不敢想象,百姓危难之际,天都城内的官员为了一己私利竟敢扣下他们求救的折子!更不敢相信,那救命的粮食竟然是南洋人送来的!

卓青黛看出他的犹疑,她从袖中拿出在段莫寻密室中找到的那封信,“先生若是不信,可以自己看。这封信是半月前梁靖淳写给侯爷商讨二次赠粮事宜,上面写的一清二楚。”

她将信拍他身旁的桌子上,刘禹瑭手指颤巍,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刚进屋时的精气神全都消耗殆尽,只剩一副干瘦的躯体和满眼的痛惜。

他最终还是没有打开那封信,先前说御南侯是罪魁祸首已经让他此刻觉得羞愧,若再打开那封信来确认,就更让他无地自容了。刘禹瑭哀叹了一声,连道:糊涂!糊涂!糊涂!

他从堂内正座慢慢起身,负手背于众人,语气极为疲惫,“管家,去带他们把那副板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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