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怀沙行_12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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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鸾有些朦胧地想,易地而处,如果是他曾有幸追随一个有希望终结百年丧乱的将领,就算死去,都算光彩。但凭什么偌大的大周,连个干干净净的战场都给不了?

谢怀继续说:“救得了便救,救不了便罢了。你外公用得动虎贲军,但是还不够,想想别的法子,看看袁家的高唐军能不能调过来守城。袁境之——就是袁家那个老六——她对朝廷不满,但也没什么大的过错,等老头子一撒手,你做了皇帝,别再逼忠臣——”

谢鸾突然大声说:“我不做!”

他眼眶又酸又热,但早就忘了丢脸了,抬起袖子来乱七八糟地自己抹了一通,又重复了一遍,“……二皇兄说得对,什么破皇帝,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个小兵痛快。我不做!”

谢鸾叼着蝴蝶酥喝着酸梅饮畅想了很多年“等我当上皇帝了一定要如何如何”,譬如要“河清海晏”、要“老有所养”、要“耕者有田”、要“诗者可歌”,但他千辛万苦地当了一天的太子,单是做“请兵卫民”这一件事,就已经累得话都说不出了。

掰指头算算,谢怀被一堆大事砸了脑袋的时候也就是他这个年纪,但他完全想象不出来谢怀是怎么硬着头皮在铁血熔炉里站到如今的——换成是他,大概只想躲进被窝里哭个天昏地暗。

他在说谎,他还是想当皇帝,但一座金陵压在肩上,活生生能把人压垮,遑论一个国家。

这少年生平第一次承认了自己的“无能”和“不如”,以及“担不起”。

不过他也有那么一点祖传的磊落,担不起就不担了,找副羽翼暖暖脑袋,总好过担着一肩膀精贵瓷器摔个狗啃泥。

在城里搬风弄雨的谢疆是什么货色,谢怀心里很清楚,那向来是个豆腐嘴刀子心的白眼怪,一张嘴就死样怪气,好话被他一嚼,方向倒是没毛病,只是全都变了味,专能给人添堵。

谢怀一时没想象出来那只白眼怪又怎么作妖吓小孩了,诧然后退了一步,后腰靠住了桌沿,“……你不做谁做?”

谢鸾看脸还是个半大孩子,却带着点祖传的天生威仪,在外头相当唬人,但在他大哥面前完全不要脸,已经哭得脑仁儿疼,抽抽噎噎道:“谁爱做谁做,反正我不做。你不是想做吗?你做!”

这一把穷途末路束手就擒看似玩得挺潇洒,但谢怀已经酝酿了好几天,正算计着怎么拿进宫去膈应膈应那帮为虎作伥的酸腐文人,结果被谢鸾这么一口“我就是要不争气”的大志闪得下了个大腰,当即有点傻眼——不就是个随手写着玩的名单,竟然有这种逼宫奇效!

早知如此,他就写一千打,满大街发,不哭不是金陵人。

放眼皇室,也就是谢疆从小就把白眼顶在脑袋上满世界晃,昭告天下“我嫌你们麻烦,我看你们谁都讨厌,我不替你们操闲心,我不当你们的皇帝”。

可惜除了谢疆,别人都没这个狗不理猫不爱的觉悟。谢鸾从小就被养得心比天高,现在又被摔进谷底,想必滋味比较销魂。

但说到底,谢鸾想不想当皇帝,这事也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小孩子胳膊拗不过大腿,该当的总得当。

谢怀傻眼了足足小半刻,才苦笑了一下,“你以为这事你说了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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