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2)
“发觉什么?”钟意果然上钩,下意识地好奇追问了。
“发觉那传言倒也不一定全是鬼话,”林照笑吟吟地望着钟意,与她顽笑道,“不是么?钟妹妹这模样……我若是个男儿身,定也对你‘一见钟情’。”
钟意被她羞得直接红到了耳朵根,探过身作势打了林照两下,两人嘻嘻哈哈地胡闹了一阵,林照也再没了人前端庄自持的模样,幼稚得不行地与钟意互相吹捧起对方的美貌来。
钟意说不过她,最后急得差点要真的上手,林照看逗过头了,双手微微用力把人按在椅子上坐正,正色了起来,最后向钟意严正声明道:“钟妹妹,往下这番话,你听好了,记到心里去,我只今日说这一遍,你千万记熟,日后莫在胡思乱想了。”
钟意脸上的神色也不由郑重起来。
“我林照幼年丧母,自记事起,父亲不喜,继母冷待,偌大一座林府,却因顶着一份长房嫡女的虚名,不知挡了多少人的路,刺了多少人的心。”
林照的眼神有些冷,不自觉地捏紧了钟意的肩膀,缓缓地回忆道,“知祖父爱才,父辈却无天赋之人可继承他衣钵者,曾叹过自己门生弟子近三千,却无一姓林者。故而我自开蒙起,为投上者好,日记夜背,手不释卷。三岁读论语,五岁学诗经,七岁起开始跟在祖父身后研习儒学经典。”
“世人只道我读书‘数行并下,过目不忘*,作文赋诗,一气呵成’,只是这世上哪有真正过目不忘的天才,不过是背后比旁人多用些功夫罢了。”
“得祖父心意时,祖父对外人道我为‘林庭玉树’、‘有咏絮之才’,对旁人叹息‘我这一生,后人中只翀云与照儿两个可传衣钵,堪称府中双璧,可惜翀云外姓,照儿又为女儿身,天苦我矣’……”
“等到与祖父政见不合时,祖父又告诫我才多必失,慧极必伤,莫步易安居士后尘。身为女子,早日出嫁,相夫教子,才是正道。”
作者有话要说:同样是贵女圈孤儿人设没朋友——
林照没朋友:女神!高冷!才女看不上没文化的庸脂俗粉!天才神童都是孤独的!高岭之花啊!
钟妹没朋友:外室女!不正经!妖妖娆娆!low!出身差!烟视媚行!小家子气!跟她说话都嫌晦气!穷酸样!
emmmmm钟妹表示贵圈真的很双标,如果可以退圈真的很想退了。
宝宝们明天见~
第21章 同心七宝钗
等到祖父这边落败,新君登基后,我又成祖父‘最后的期待’了,”林照说这些话时语气非常平静,早没有其时撕心裂肺的痛楚,脸上的神色不仅不苦,反而略带了微微轻蔑的笑意,“我倒也不是说记恨计较什么,只是偶尔回顾自己这一生,一眼望到头了,却似乎连半个真正的知心人都没有过。坐在那里想一想,好像连君子之交的朋友都数不出来几个。”
“阿意,你嫁到燕平王府来,我不生气,真的,一点也不,”林照认真地望着钟意,轻轻道,“说句私心的,我心里甚至还挺欢喜的,真没想到,都走到这一地步了,身边竟然还能有人能陪着我……我日后要约你出来看书写字,也方便多了,既不用找姑姑,也不必再七拐八绕地求到你婆婆那边去,多好啊不是?”
“是啊,”钟意反握住林照的手,眼圈通红地笑着道,“我以后就呆在林姐姐眼皮子底下,有什么事儿,还有林姐姐可以护着,背靠大树好乘凉,简直是再悠哉不过了。”
林照也不由跟着笑了,不过笑到一半,又陡然正经了神色,认真地告诫钟意道:“还有一件事,我早便想与你说,被你这一打岔差点给忘了。”
“你或可不知,燕平王世子裴泺其人,偏执善忍,薄情寡恩,”林照捏了钟意的手,缓缓道,“有些东西,你可千万别太当真,更不要深陷其中,迷惘沉醉,错付真心……”
钟意有些错愕更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无奈道:“林姐姐想什么呢,我与燕平王世子不过是一面之缘,从没‘真’过,何来‘当真’?”
“那便再好不过了,”林照直接道,“我不清楚你与他的过往,但我记得自己曾教你念过《诗经》,《氓》篇有曰:‘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怕你记性不好忘了,今日再特特当面与你说一回……自然,你也不必嫌我啰嗦,真只今日再说这一回罢了。”
“林姐姐的金玉良言、谆谆教诲,哪里有人敢嫌弃‘啰嗦’?怕是得多多益善才好。”钟意知林照是好心,是怕她真被人哄得头昏脑涨看不清自己,做了那出头的椽子、被立起来的靶子,自然不会嫌林照多话。
只是听完林照对宣宗皇帝与燕平王世子这对堂兄弟堪称天壤之别的评价后,钟意忍不住惊叹道:“这话阿意记住了,只是林姐姐,我先前还真没看出来,你心里竟是那般的推崇如今这位陛下,又对燕平王世子殿下如此的……”
话到最后,钟意不由词穷了,一时不知道该用“轻视”还是用“瞧不上”的好……钟意在自己心里咂摸了两遍,又觉得两个都不怎么妥当。
——林照这态度,怎么看,都不大像是对未来夫君有所期待的模样。
“你想岔了,这本就不是一回事。我称赞今上只为其公德,不计私行,至于燕平王世子,”林照皱了皱眉,如此道,“这般与你说吧,一个人的立场有亲疏远近,品行几何,却不分亲友仇敌,一以贯之。”
“从立场而言,如今林家与燕平王府两姓联姻,资源置换,我自然是盼着那位世子殿下的好,但你要真让我非得夸那燕平世子两句……实话说,他性情并不如何,全身上下的可取之处,或许只有那张还算能让人看得过去的脸吧。”
“既如此,林姐姐当初怎不选了入宫去?”钟意忍不住故意与林照唱反调,“至少那位陛下还有个‘公德’,我听林姐姐这些话,燕平世子可是快什么也没有了。”
“这你就短视了,一个是明察秋毫、法度严明,一个是刚愎自许,虚伪矫作,”林照理所当然道,“你若是个偷奸耍滑、一心想着挖了公中帮扶私里的小人,选了哪个上官的衙门去点卯?选了前面那个,怕是连手都还没敢伸一下呢,就得先忧心自己的项上人头还在不在了。”
钟意被林照这比方震得瞠目结舌,回过味来后又不由抚掌而笑,心服口服道:“林姐姐高瞻远瞩,妹妹我真是拍马难及……可幸日后还能有林姐姐护着我,不然我真是哪天被人卖了去,都还反要给人家鞠躬作揖的了。”
“是么?”林照挑了挑眉,也勾唇笑了,正想开口挤兑钟意两句,外间有细碎的声音传来,林照扭过头,冲着门外扬声道,“轻鸿,外面什么事儿?”
“回禀姑娘,”轻鸿隔着门纱恭谨道,“是夫人院子里的萧玉姑娘来了,说是替夫人传话,让您与钟姑娘速速到后园里去,王妃娘娘已经到了。”
钟意一惊,没成想燕平王妃竟来得这么快,赶忙起身整理了衣裳发髻,林照的反应倒尚算平静,只面无异色地回了句“知道了,让她回去复命吧”,然后便让人进来给理了裙间佩环,既没重新换衣服,更没拆了发髻重理,就这么素面朝天地领着钟意出去了。
一行人踏出听粹院前,一丫鬟打扮的半大姑娘着急忙慌地从外面赶了回来,与林照正正打了个照面,一个抬眼便跪了下去,跪在林照脚边惶惶然道:“大姑娘,奴婢来迟,奴婢失职,奴婢有错,奴婢本是一直守在垂花门等着王妃娘娘来的,是夫人院子里的……”
“罢了,有什么事,回来再说,”林照的眼里掠过一抹冰冷的怒意,面无表情地吩咐道,“既知失职,自去领罚,不要挡着客人的路。”
那丫鬟喏喏地让过路,白着一张脸退下了。
“是我的错,”走了一段,钟意看林照的脸色没有方才那么难看了,才敢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缠着林姐姐说话,才害林姐姐误了行程,若是王妃娘娘问起……”
“不关你的事,”林照直截了当地打断钟意,言简意赅地嘲讽道,“她如今也就只这点手段了,往常拿这些细枝末节的繁琐小事恶心人,我不与她计较,只约束院子里的下人警醒着,她还当我是真的怕了她了。”
“她莫不是以为这种不痛不痒的小手段还真能派的上什么用场?嗬,如今还能发展到刻意收买我院子里不当事的小丫鬟的地步了……真是越发上不得台面了。”
——听粹院历来与林大夫人不合,林照也不是第一天与她继母打擂台、别苗头了,那丫鬟但凡有心,即便是被林大夫人手下的人拦住了,传个消息过来又能有多难。只是吩咐了她一个人去盯着垂花门,又不是从垂花门到后园那一路都只有她一个丫鬟是听粹院的人,那丫鬟的说辞有多么经不起推敲琢磨,林照心里清楚的很。
所以干脆也懒得听了。
“话虽如此,只是林姐姐这般匆忙过去,妆容简素,”钟意不免为林照担忧道,“若是惹了王妃娘娘不快……只为那人置气,岂非得不偿失?要不我们还是……”
“阿意,你真以为,”林照忍不住笑了,偏过头来,盯着钟意的双眼,缓缓道,“燕平王妃看上的,是我这个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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