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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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嫣是被一阵淙淙的水声惊醒的。

她躺在床上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自己不是在翁山的园子里, 而是在小汤山行宫里——这响彻了一晚上的水声, 就是从这里的浴池里发出的。

小汤山本就背山面水,风景宜人,而且山上有热泉, 可以沐浴, 素来是帝王游幸之所。

“夫人醒了?”小红进来看到楚嫣睁着眼睛, 便道:“怎么样, 池子泡地舒服吗?”

楚嫣稍微一动身体,就觉得酸软地不得了,她嘶嘶地吸了几口气,笑道:“昨日泡了整整一天的浴池子,我说不泡了,你们还拉着我泡——你看,今儿我浑身都软了,像是被醋泡了似的, 快来扶我一把。”

小红过来拉她, 笑道:“婢子以前都不知道,泡温泉还有这么多种泡法, 姜池、醋池、米酒池、药池,还有牛乳、蔷薇花、薰衣草池,您说这里的公公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反正我是想不出来的。”

“也不是他们想出来的,前朝就开始泡温泉了, ”楚嫣活动了一下身子,觉得筋软骨酥,“听说前朝经常是皇帝带着百官、后妃,那么多人来泡温泉,连国事都在温泉水里头办了,泡个两三个月也是寻常,那时候的温泉行宫有多大?咱们这里就是个小行宫罢了,而且离长安那么近,上午出发下午就到了。”

“我没见过前朝的行宫有多大,但是觉得小汤山这里的温泉已经是人间天堂了,”小红道:“跟着皇上来一趟,才知道这不同寻常的好处。”

“那倒是,”楚嫣翻了个身,趴在床上道:“温谷葱葱佳气色,离宫奕奕叶光辉。浴日温泉复在兹,群仙洞府那相及。”

“这首诗我能听懂,”小红欢快道:“就是说离开了宫城,人人脸上都神采奕奕,连叶子看起来都更有光辉!”

“对,”楚嫣让小红给自己按摩,道:“不仅是叶子有光辉,人也容光焕发。”

楚嫣的大床之后便是一架巨大的黄铜镜,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发现脸上果然红扑扑的,气色好得不得了。

清风从窗子里透进来,楚嫣感到一阵惬意,她道:“现在我发现温泉的好处了,你瞧瞧我的脸,摸起来细软了许多,确实有润肤养颜的功效。”

小红嘻嘻笑道:“温泉的好处可多呢,昨儿那管事的太监都说了,能舒展身体各关节、缓解疲劳、疏通经络、延年益寿呢——我便打趣他,说他五十岁了看上去还是身轻体健的,是不是天天在泡着呢,他就跟我说了一堆温泉的好处,末了还摸了摸自己的皮,说自己鹤发童颜、返老还童了,这可不都是泡出来的——差点没把我的隔夜饭都吐出来!”

楚嫣解了内衫,小红就从琉璃瓶里倒出一点蔷薇露来,涂抹在她的脊背上。

“这西番进贡的蔷薇露是好东西不错,”楚嫣却道:“可惜有点清淡,换咱们自己做的苏方木的膏子。”

小红依言打开苏方木的膏子,只见里面是稠密润滑的紫红色脂膏,她剜了一点抹到楚嫣的背上,细细涂匀了,笑道:“蔷薇露颜色也薄,还是咱们自己的东西好。”

楚嫣素来珍视自己的容色,不肯用外头胭脂铺子里的寻常脂粉,连一层妆粉,也用的是白茯苓、白牵牛、黑牵牛、白丁香、白芨、白檀、蜜陀僧、鹰条等的细末与益母草灰拌合在一起调制的古方。

而这苏方木的脂膏则是在妙峰山取的重绛,石榴、山花及苏方木,拧出汁子来,和着珍珠淘澄净了,配了花露蒸成的。

小红只觉得手下所触,仿佛羊脂白玉一样细润光洁,且又幽香淡淡,让她顿生歆羡之心:“夫人,您真是天人之色……”

楚嫣懒洋洋地呻、吟了一声:“我都二十一岁了,哪里比得上十三四岁的少女?再往后年岁一日日长,那时候便是再好的草药,也挡不住容色衰败,只怕天天涂抹这脂膏,都不大有用了。恐怕是我平日多思多虑,比别人都老得快的缘故。”

闻着淡淡的香气,她呼吸均匀,睡意沉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嫣嘤宁一声,只觉得背后的双手火炭一样,在她的脊背上轻拢慢捻也就罢了,还渐渐有绕过脊背,往双峰而来的趋势。

她一下子惊醒过来,想要去摁住这双作怪的手,却把自己的薄弱之处送到了对方掌中。

她一吃痛,恼道:“陛下,您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崇庆帝来的时候,就见美人衣衫退到腰间,懒洋洋像只猫儿一样蜷缩在床上,此时又伸出腿来踢他,却软绵绵一点力气也无。

小红只听到屋子里隐隐约约的水浪翻腾之声,她脸色顿时红了起来,偷偷探头去看。

只见水雾缭绕之中,两道身影仿佛交颈鸳鸯,一会儿凫在水上,一会儿又沉入水中,除了水面噼啪的水花声,就只有娇弱的仿佛微不可闻的惊呼求饶,和独属于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她脸色竟比苏方木的膏子还要红,心中竟不由自主生出比刚才更剧烈的歆羡之心。

楚嫣睡了一觉醒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泉水熏蒸的缘故,海棠春色,越发显在脸上。她自己越发羞恼起来,对崇庆帝这个罪魁祸首,更是没有一点好声气。

“陛下,”王怀恩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承恩侯夫人请求面圣。”

崇庆帝这才放开扑腾的楚嫣,嗯了一声,叫王怀恩进来更衣。

楚嫣见他懒洋洋餍足的样子,哼了一声,“陛下,什么叫昏君贪色?什么叫抓个现行?还是丈母娘来抓女婿的现行……”

她甚至都可以想象出承恩侯夫人张牙舞爪的样子:“……一对奸夫淫妇!”

“奸、夫淫、妇?”崇庆帝啧了一声:“朕是奸夫,谁是淫、妇?”

“陛下自己白日宣淫,还赖在我头上?”楚嫣呸了一声:“我可不背锅。”

“是朕惯得你脾气越发大了,”崇庆帝道:“昏君也叫着,狗皇帝也叫着,越发没个顾忌……”

“比起汤公公来,陛下就该知道,这两个称呼还是好的!”楚嫣恣肆地笑了起来,仿佛是挑衅似的眼波横亘过来,叫崇庆帝心痒痒地,又要过来跟她笑闹。

“不玩了,不玩了,”楚嫣将他推出去:“快去看看承恩侯夫人吧,她应该等急了。”

等崇庆帝走出去,白芷才走过来,悄声道:“承恩侯夫人没有圣旨就来行宫,夫人怎么不去看看?”

“看什么,”楚嫣将簪环插戴在头上:“承恩侯夫人最大的倚仗没了,难道还敢跟我叫板?这一次她不仅不敢趾高气扬,而且还要卑辞厚礼地求我呢。”

“哦,为什么?”白芷惊讶道。

“皇后仙逝,虽然皇上立了太子,但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楚嫣道:“因为太后有意让娘家侄女入宫为后,刘家虽然也算亲戚,但怎能比得上杜氏女?太后和丞相偏向哪一个,不是一眼就看得出吗?”

“若是杜氏女做了皇后,还生了儿子,你说太子之位,还安稳吗?”楚嫣道:“特别是宫闱之中,丽嫔突然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外头一丝风也没漏出去,不知道的必然猜测是丽嫔得罪了太后,丽嫔素来得太后喜欢,怎么会受到如此严厉的惩罚……猜来猜去,那就只有新皇后一事了。”

承恩侯夫人脑子不灵光,但是还是知道利害的,皇后若是还在,自然能护得住崽子,皇后死了,太子就无人保护,成了明枪暗箭的靶子。

她现在终于知道,这新皇后才是心腹大患,而楚嫣不过是癣疥之疾罢了。她不一定后悔当初对楚嫣做的事,但现在她需要对付最大的敌人,那么楚嫣反倒成了她的拉拢对象。

“有人不想立新皇后,倒是出了个好主意,”楚嫣淡淡道:“承恩侯夫人这一通哭诉,不仅会唤起陛下对先皇后的怜悯,而且会提醒陛下,太子处于怎样的尴尬情境中……他可不能只管册立,不管其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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