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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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县丞不紧不慢地夹了一筷子火腿,“不是,我去找裴华。”

找裴华哥?李曼更疑惑了,试探地问:“姨夫,你去探望裴华哥?”

“不光是为了探望,他这次立了功,这两日案子已经办的差不多了,赏银还没给他呢。”栾县丞咽了嘴里的火腿,这厨子也该赏,厨艺愈发好了。

给裴华一个人赏银,其实李曼是没意见的,但是裴华现在整日躺在床上养伤,这钱不可能是他用,一想到这钱要给裴大娘和李菊花用,李曼心里就火冒三丈,这婆媳俩有事有事无事无人,自从之前自己看到裴华哥的伤势立刻退缩之后,她俩虽则面儿上不敢怎么样,但背后说了自己多少坏话,她如何能不知道?!

“前一日还要拼了当姑子,第二日就萎了,说到底,患难才能见真情呢,要我说,村长闺女又如何?肩部能抗手不能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惯得了不得,连杜家芊芊妹子一个指甲盖儿都不如!”

这种话李曼已经听村里上门告状的人不知说过多少遍了,却只能生闷气。

更别说,裴华这赏银若是给了杜芊芊,那李曼很可能会气得头顶冒青烟。

思及此,李曼问道:“姨夫,那赏银有多少啊?”

油鸡鸡皮黄亮,肉白净,以吃口鲜嫩著称,小宝喜欢吃那油鸡的鸡皮,滑嫩软糯,贴身伺候的丫鬟就在旁边给他夹,他嫌慢,就有些不高兴,“娘,我要吃单独的油鸡!”

栾县丞和栾夫人的注意力一时都在小宝那里,见他小嘴儿吃得油亮,很是高兴,别说油鸡了,就是龙肝凤髓都要想办法给他弄来,一连叠声吩咐丫鬟去让厨房立时再单独做只油鸡来。

厨房的大小七八个人已经将饭菜上完了,自己正吃着呢,就有丫鬟来吩咐,连忙扔了手里的饭碗,洗了手就要去做。

那丫鬟一瞧,厨房里的婆子媳妇们桌上有一道油盐炒绿豆芽儿,滴了几滴香醋,极廉价的一道菜,不过胜在清爽酸爽,就笑着道:“这炒豆芽儿瞧着倒清爽,这阵子鱼啊肉的,吃得腻肠子,还请嫂子等等同油鸡一道再炒了一盘来。”

说着就拿出五文钱来,那婆子哪里肯收?夫人和哥儿身边的贴身丫鬟是很能说得上话的,平日里巴不得去巴结,连忙将那五文钱推回去,拍着手笑道:“我的好姑娘,五文的豆芽儿得炒满满一海碗去,你就是大肚子弥勒佛也吃不了这许多,赶紧收起来,你只管等着,保管做的比这盘好吃。”

而这里小宝一打岔,李曼的话就被绕过去了,她不死心,又问了一遍:“姨夫,裴华哥能得多少赏银?”

栾夫人就有些奇怪又有些嗔怪地瞅了李曼一眼,示意她别问这些个,一来是因为这是衙门里的事儿,二来,老爷因为李曼前后态度南辕北辙,在她面前是说了李曼几句不是的,连同她都被埋怨了几句,毕竟是因为栾夫人非逼了栾县丞去给裴华施压的。

可惜李曼并不领她姨妈的情,一心想知道。

栾县丞倒也没生气,眼睛还在自己儿子小宝身上,看他吃得欢,心情很好,不甚在意地答道:“二十两。”

“二十两?!”李曼因为惊讶而声调高了起来,惹得栾夫人眉头皱的更深了,这丫头怎么回事?又不是没见过银子,她现在衣服上那枚领扣还一两呢,怎生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门小户做派。

李曼的娘瞧着栾夫人的脸色,连忙在桌子底下拉了拉闺女的袄子,李曼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忙笑了笑,降了音调:“只不过抓了几个犯人就能得这么多银子啊。”

闻言,栾县丞扬了扬眉,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小曼呐,可不只是几个犯人呐,光那一身的伤,二十两我都觉着少呢!”

这桌子上最了解栾县丞的当然是栾夫人了,栾县丞这口气明显是不太高兴了,就连忙打岔道:“小曼呐,你不是爱吃这火腿吗?姨妈特意让厨子多放了,你多吃点。”

理智上,李曼知道姨妈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可是想到那些自己讨厌的人就要白白得二十两银子,心里实在是气不过,眼气得厉害,不过看姨妈递过来的不悦眼色,不敢再在这银子上纠缠,只好自己安慰自己,二十两又如何?丢了好好儿的衙门差事值多了,岂是二十两能比?

于是,状似关心地问道:“姨夫,裴华哥以后当不了民壮的差事了,也怪可怜的,门子总还是能当的,能不能……”

第277章 不降反升

李曼的话若是在刚刚那句话之前说,栾县丞倒可能信她几分,毕竟裴华可能落下残疾,让李曼嫁过去着实有些为难人,但总还是有些情分的,向自己求个情实属正常,不过眼下栾县丞心里却有些不舒服,这外甥女儿不嫁就不嫁吧,心眼儿却有些歪派,面儿上是求情,可求的是什么?留裴华当个门子?

不太厚道啊,即便心里如是想,栾县丞却没有显露出来,仍呵呵笑道:“小曼呐,你放心,裴华是为衙门的事儿才受的伤,哪怕你不来求情,姨夫也断没有撒手不管的道理。”

李曼听了不由得心虚,低了低头,心里却是一松快,跟了一个破了相且跛了的门子,看那杜芊芊还如何得意,而自己,只要点一点头,马上就是典史家的儿媳妇儿,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必是死死将她踩在脚下。

这样想来,心中畅快异常,可栾县丞下一句紧跟着就来了:“只是,让裴华当门子?我这县丞怕是会寒了那些手下的心,为了衙门的差事出生入死,最后却落得个看门的下场,岂不让人心寒。”

李曼心道不妙,能留着一碗管家饭就不错了,难不成姨夫还要给他保留衙役的差事?心里登时就有些急,“可姨夫,裴华哥那条腿……哪里还能继续当衙役的差事?”

“井大夫并未讲话说死,据说这次换药,腿伤竟比预料中的情况好多了,能不能恢复也未可知。”栾县丞这边说着,怕小宝等急了,厨房的人就来回话说是已经挑了脚黄、皮黄和嘴黄的“三黄”嫩母鸡焖锅煮了,不到半盏茶功夫就能做好了。

栾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小宝小手一挥,虽然奶声奶气的,但颇有公子哥儿的做派:“知道了,快点!我还饿着呢!”

刚刚临时要了油鸡,小宝就不肯吃桌上其他东西了,凭你什么鱼翅、鲍鱼还是火腿,统统看也不看,只坐在桌边玩儿,擎等着油鸡了。

李曼被栾县丞这消息弄得有些坐不住,什么叫腿伤比预料中的情况好多了?这个大夫还行不行了?不是说很可能会瘸了,这会子怎么成了也未可知了?

看着李曼沉不住气的样子,栾夫人拧眉又瞪了李曼一眼,转头换了一副笑:“老爷,我看你也吃得差不多了,先去歇息吧,小宝这里我来等就行了。”

栾县丞略想了想,还是将这事儿和小曼和她娘一次说清了比较好,免得以后多口舌落埋怨,“小曼呐,姨夫的意思,既然你也开了口求情了,姨夫的意思,毕竟立了大功一件,就给他升一升。”

听着栾县丞口中的“升一升”,李曼的心也放似被人提着往上拽了拽,“咚咚”跳的厉害,屏息等着栾县丞的下一句。

“若是那腿果真能如井大夫所说,能恢复如初,那兵房副典吏最适合不过了,若是不能,户房副典吏也可,这次破的案子也是户房里头的事儿,更能服众,你看如何?”

当然不行了!李曼急了。

在县丞、主簿和典史之下,就分吏、户、礼、兵、刑和工六房。这六房附于县衙公堂之左右,每房各设典吏一名,紧接着下面就是副典吏了。

吏房主管县衙里所有吏员的升迁调补、下达委任状、一并登记本县进士和举人等等在外地做官的情况,因为是掌管人事调动的,因此吏房的典吏是个人人惦记的肥差,光是上下打点关节,就不知要多少银两,没有一定的家世和门路想都别想。

兵房主管兵丁、马匹的征集,以及训练丁壮,其他比如驿站、铺兵、城防以及剿匪这些事宜也一并在兵房管辖范围之内,如果裴华的腿伤能治好,就凭那一身武艺和胆识,的确如栾县丞所说,兵房最有他的用武之地。

户房主管全县的税银征收、老百姓交粮纳税,并将收上来的荒凉折成现银,然后监督银匠将散碎的银子熔铸成元宝(五十两一锭)、中锭以及银裸子等等,上解到朝廷的国库,此外,“鱼鳞图册”也归户房掌管,若是遇上灾荒,户房还得操持赈灾放粮这些事情。

“鱼鳞图册”就是土地登记簿册,要将县内的房屋、山林、池塘以及田地按照次序排列连接、绘制成图,标明相应的名称,是民间田地的综测,这些田图状似鱼鳞,因此而得名。可以说,“鱼鳞图册”就是赋役征收的确实依据。

由此可见,户房的差事很不必多少拳脚功夫,但裴华这次破的案、立的功却正和库银相关,自是能服众的,况且若是落下腿疾,正好清闲些,栾县丞的确虑得很周到。

剩下的刑房,专解决各色民事刑事案件,腿好了,那也比兵房危险,腿没好,那更不能胜任;礼房,祭神、祭孔、庆典,科举考试时协助教谕等考官,以及县丞出巡时的仪卫、鼓乐等,不用说,必得读过书却科举无望,但又文理明通、熟于律例的读书人才做得来;至于最后的工房,那更不合适了,蚕桑、织造、兴修水利,哪一样裴华也干不来啊。

李曼飞快在心里算了算,不论是兵房副典吏还是户房副典吏,大小都是个官了,只比典史低了个两三级,这怎么行?!若是从前,李曼肯定高兴,但是现在,她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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