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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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嘉心里凄迷,没明白。

陈清焰却没废话,笑了笑:“开个价,我想,我付得起。”

他是买方。

他以为她是卖方。

简嘉明白过来后,眼神中,是微妙得难以言喻的悲哀,然后,这份悲哀,就一直栖息在那里,不动。

她想抓住些什么,砸向他,但四周都是空气。

眼睛里一下充满了泪,被风眯的,简嘉匆忙拎起包,大口吸着风:

“陈医生,我想你找错人了。”

她撒开脚丫子,逃离了现场。

那本法语教材,却落下。

陈清焰也是重新发动车子时看到的,风里,吹得哗啦啦作响,一页又一页翻过。

扉页姓名写了三个字,简程程。

陈清焰盯着字迹看半天,随手朝后翻:

mon me éternelle,

observe ton vu

malgré la nuit seule

et le jour en feu

再下面,是如刀刻的翻译:

我永恒的灵魂

关注着你的心

纵然黑夜孤寂

白昼如焚

陈清焰看完,整个人,平衡感骤然歪斜。

他熟悉法国诗人兰波的这首诗,当下,诗歌这种东西,要以文字形式出现还能略减尴尬,说出来,太矫情,陈清焰对文科的东西一直兴致寥寥,但周涤非迷恋,她是文科生,一个美丽神秘又极有才华的女孩子。

这首诗,是周涤非念高三时在一次通信中誊抄给他的。

她是“我”,他是“你”,这让陈清焰很感动。

她的信里,永远充斥着各种隐晦苦涩的比喻,长篇累牍,陈清焰总是读得很溺水,溺水的感觉,他在左心房漩涡里扣字眼,面对陌生化修辞,竟乐此不疲,不愿走出她给他筑造的语言迷宫。

这是两人极老土又极有趣的沟通方式。

但奇怪的是,突然中断,从她高二到高三,两年,她读大学后两人变成通电话,不再书信往来,也从不发信息。陈清焰问过原因,没什么,她只是“不想了”。

她是这场感情的主导者,全程掌控,虽然,她比他年纪小。

那些信,则放在了他书房最深处。

尤其周涤非消失的这两年,夜深时,他一遍又一遍读着,想从里面找到些端倪,周涤非比他小四岁,但她早熟到令人咋舌的程度,他依旧没办法从迷宫中剥离出什么太有价值的信息。

陈清焰把书放好,视野重新正过。

接下来,工作排得太满,接完可谓外科风险最大、难度也最高之一的脊柱肿瘤手术后,陈清焰已经连续站了二十多个小时,在更衣室,他贴靠着墙,黑眸沉沉,整个身体极度疲累。

长廊里是翘首等待的家属。

简嘉穿过人群,把周琼送来的饭菜放在共用的桌子上,老人见她来,忙将饭盒又烫一遍:“程程,尽量在食堂买吧,外面的不干净。”

一次性筷子刺啦下扯开,简嘉得风作笑:“不是,姥姥,今天咱们有口福了,琼琼亲自做的油焖大虾,还有糖醋排骨跟肉丸子汤。”

周琼蓬头垢面从被窝里爬出来,做饭时心情很不爽,一会骂抽油烟机废物,一会骂老抽上色不行,忙活半天,却一股脑都装给简嘉了。

老人抚摸了下简嘉肩头,满是爱怜:“乖乖多吃点儿。”

祖孙两人吃到一半,催费单来了。

简嘉把薄薄的一张纸折起来,迅速塞进口袋,她冲外婆笑一下:“姥姥,你也吃呀!”

老人看在眼里,心照不宣,祖孙两人先好好把热乎乎的饭菜下肚。人无论到什么时候,总要先吃饱饭。

拿到水房清洗餐具时,简嘉颤颤把催费单又看一遍,中间,妈妈病情反复,最高的一天费用竟达到两万二,她看不懂这些五花八门的一项项收费标准,只知道,数字惊人。

不知不觉,妈妈住了大半个月的icu。

几时能转入普通病房还不确定。

任凭水流,简嘉拿着塑料饭盒发呆,心里沉得像口袋里装着铅球,深深的无力。

回来路上,碰上护士简嘉都不好意思,下意识低头,怕让人家认出:哦,那个欠费的家属。

虽然护士忙的团团转,压根没在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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