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 / 2)
总之,众说纷纭。
温伯日日都要外出去庄子上看看,陆嘉偶尔也跟着买办出去,两人会把坊间茶楼流传的小道消息说与温无玦听。
温无玦倒不觉得奇怪,原身是个997劳模,全年无休,简直超能电池,无限续航。
他这么突然一休息好几天,众人不暗戳戳地议论才奇怪呢。
温伯给他整理衣冠,一边道:丞相,今日是旬末了,您要进宫去不?
温无玦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梁每十日为一旬,旬末官员休沐两日,而原身则每到休沐,就要进宫给皇帝萧归授课。
他想了想,道:去吧。
温伯顿了顿,叹了口气,那人对丞相这般,丞相何苦还要为他操心?先帝让丞相辅政,可也没说让您休沐还要去授课。您这么做,他也未必会领情啊。
温无玦轻轻一笑,他可不是原身那样的好心好意,不过是因为这疯批脑子不太好使,身边还容易藏奸引滑,与其让别人有机会控制这个傀儡,不如把线紧紧攥在自己手中。
温伯见他没应,也就不多说什么,只让陆嘉准备软轿。
温无玦有先帝亲赐的玉骨牌,出入内禁不需要皇帝手谕,且先帝体谅他身体不好,允许他坐轿从宣武门甬道入内。
他边跟轿子旁的陆嘉闲话,边将丞相府到内禁的路线摸了个大概,心里有点底。
温无玦寻常与萧归授课的地点设在御书房侧的偏殿里。
这里处于宫禁西南角,甫一入内便是宽阔落地的拱形窗台,相当于一个两面打通的亭子,檀木窗外是一片澄澈见底的湖泊,在花团锦簇的御花园中宛如嵌在其中的一块通透绿玉,风景雅致。
温无玦移步到窗前的案台上坐下,此时萧归还没来。
紫竹案上有两叠压在砚石下的宣纸,他顺手拿起来看了。
上面写的是荀子的《君道》,洋洋洒洒数百字,都是讲为君者如何修养自身品行、如何任用贤能等等的帝王专用干货。
想必是原身用来教导萧归的。
不过萧归显然学得相当敷衍,字迹潦草模糊,跟鬼画符似的,甚至还有个别纸张的字迹明显不一致,估计是找人代笔的。
温无玦轻飘飘地讲宣纸扔回桌面,不以为意。
谁知,一道凉凉的声音凭空响起,朕的书法有进步了吗?相父。
温无玦吓了一跳,寻着声音看去,才不知道何时在他的侧后方站了一个身姿挺拔颀长的少年。
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身上是墨色暗纹团龙长袍,腰间别了一条皮质腰带,左侧垂着一串木铃,偏胡人的挂饰风格,与中原长裳混搭,有些格格不入。
少年的眉目极黑,飞眉几乎横斜入鬓,微蹙的眉头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眼底还有些许厌恶。
几乎是同时,温无玦就认出来了,这人就是萧归。
他心里不禁好笑,之前以为是个多么阴鸷疯批的反派,现下看来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喜形于色的少年人罢了。
萧归也在打量他,越看越不爽。
还是那张死人脸、那双死鱼眼,坐得比尸体还板正。
是谁说他病入膏肓快要死了?
这副老学究的架势,感觉随时随地可以讲学布道一个时辰以上,还不带喘气的。
想到前几天的功力平白浪费了,萧归就觉得比吃了一个白窝头还堵得难受。
他整个人懒散散散地靠在太仙椅上,黑底绣金长靴搁在案上,整个人坐没坐姿的,朕的书法水平也就这样了,相父要是觉得不行的话,不如帮朕写了吧。
呵。
温无玦勾了勾嘴角,这种人这样形骸放浪,亏得原身能有耐心教他。
反正奏折也都是相父批的,朕也用不着书法,相父你说是吗?
萧归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致力于把他弄生气,最好再气得吐血,一命归西。
可令他意外的是,温无玦没有反驳地点了点头,颇为认同。
皇上说的是,况且即使皇上书法不好,将来御批上,也不会有臣子敢说什么。您是君,他们是臣,谁敢说皇上写字丑?那不是嫌弃脑袋太重了吗?
萧归的本意是让他生气,可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面如春风,说话一如既往的慢条斯理。
话里话外似乎是在迎合他,可这话听着又怪怪的。
他怀疑的目光在温无玦身上转了几圈,总觉得他病了一场之后,有哪里不一样了。
温无玦任凭他打量,面色如常,随手抽出一本《弟子规》。
好了,皇上不想写字,那就来读书吧。
萧归的视线转移到他手上,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相父有病吗?朕今年十九岁了,还要读什么弟子规?你当朕是白痴?
温无玦不以为然,淡淡道,就凭皇上说的话,说明还没理解透彻弟子规,平时就应该多读读,不分年龄。圣人云,活到老、学到老,皇上有意见?
萧归几乎想脱口而出,去你娘的学到老,你全家都学到老!
读书对他来说简直就像炼狱一般,不用学到老,他人就没了。
不过他福至心灵,眼珠子一转,换了副语气神色,十分配合道:相父在上,朕没意见。不过,好多字都不认识朕,不如相父教教朕?
温无玦微微蹙眉,连字都不认识?
这种人都能当皇帝,真是天道不公。
他修长的手指翻开第一页,带读起来,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
萧归懒妥妥地斜靠椅背,把玩着腰间的木铃,漫不经心地跟读,相父规,狗狗训,首不孝,次别信。
温无玦:
他嘴角抽了抽,面不改色继续念,泛爱众,则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萧归:泛厌恶,多远离,有余力,多放屁。
温无玦:
这才华不去当谐星真是委屈他了,他倒是想看看这个纨绔还能怎么编。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
旁边的宫人都笑得忍不住捂嘴了,萧归眼皮都不抬一下,继续往下瞎掰。
相父呼,不要应,相父命,不要做。
念完,他一双笑意盎然的眼睛定在温无玦的身上,等着看他发怒的样子。
温无玦面不改色,只笑道:皇上怎么不说先帝呢?是怕将来有朝一日下去了,没脸见先帝?
萧归玩味地看着他笑,道:先帝?嗤,只怕朕将来下去了,他也未必能认出朕来。朕无父无母,只好念成相父咯。
这话说得极为大逆不道,旁边的宫人们都噤声了。
连一向笑脸虎的李凌脸上,也是一言难尽。
温无玦嗤笑道:臣说的,皇上都不应不做,皇上比天王老子还横,依臣看相父这两个字也可以省了。
朕可不敢。萧归故意缩了缩脑袋道:叫你相父是先帝的遗命,他那么稀罕你,别到时候都认不出我了,反而为了给你打抱不平,生生把我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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