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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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回京,温无玦留下了李凌仍然镇守凉城,一来接应萧归, 二来也可威慑仍在凉城外虎视眈眈的北燕。

撤军走的平阳官道,途径北邙山。

北邙山高耸巍峨, 郁郁葱葱,在满脸荒凉灰败的北境中,独一份的青绿笼罩。

因山上俱是松树,几乎不见其他树种, 所以不论多干冷的冬季,山上仍然是一片绿意盎然。

温无玦听林洇禀报说已经到北邙山了,心念一动。

他伸了手指勾起车帘,往外看去。

书中原身死的地方。

冰天雪地里,全军断粮,所有人只能吃树皮草根,将松树叶碾碎了,和着冰雪下咽,书中写的是苦涩粗粝,一口下去,嘴里舌头都要麻了,吃饭成了一件极其煎熬的事情。

饶是如此,最终依然被敌军追杀得只剩几个残军护着原身,一起饿死在这里。

这一切的起因,是萧归故意断大军的粮草,害死了所有人。

温无玦穿书之前,看的时候气得牙根痒痒。可来到这里,跟萧归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后,他总觉得有些怪异。

从萧归的性格来看,他虽然冲动莽撞,但本质上不是个穷凶极恶的人。

这么恶毒的事情,他有点无法想象会是他的手笔。

温无玦看了一会,放下车帘,阖上眼睛休息。

不管怎样,未来的事情还没发生,他便不计较,但也不得不防备,往后粮草诸事都不经过萧归的手,也无需让他知晓。

这时,马车辕上被人敲了敲,声音沉闷。

丞相。是唐玉。

温无玦揭了车帘让他进来,怎么了?

丞相,刚有一个流星马送来了皇上的战报。信上说,皇上已经打下了凉城以东两城,如今往南去了,南边的城池望风而降,不过数日,就可以班师了。

温无玦抚掌,甚好,一切也在意料之中。

唐玉捏着手中略带血迹的信,显然是在战场上写了之后沾了污。

下官倒是奇怪,皇上来的战报,为何传给了下官?

唐玉满脸疑惑,掌事的不是丞相的么?传给他算怎么回事啊?

他又做不得主。

温无玦神色淡淡地接过信,只见上面字迹跟狗爬似的,潦草粗犷,不用看内容都知道是萧归的手笔。

唐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温无玦却心知肚明。

他没跟他说要启程回京,趁着他出征就走,狗皇帝这是跟他赌气呢。

想到他临出征前的那句话,温无玦心里一堵,没好气道:不用管他。

到了汴京时,凛冬而过,初春冒头,城外山色有了些许绿意,官道上行人也多了。

文武朝臣已经列队在城门口等待,及至车马停妥,温无玦从马车上下来,众人皆垂手作揖。

拜见丞相。

朝臣们个个深色朝服,衣冠楚楚,反观温无玦,狐裘陈旧,依然是去时的那一身衣冠。

路上风尘仆仆,即使面容如玉,也是蒙尘明珠,失了亮色。

但没人敢看轻他。

温无玦缓步上前,淡淡开口,免礼罢。

他落音刚落,尚且来不及进城,便有一个年轻官员突然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请丞相主持公道。

温无玦顿住脚步,认出这个人是太学的祭酒刘宣。

刘大人有要事?

刘宣面容悲愤,语气中掩不住怒意,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癫狂。

丞相出征在外,有所不知。近来京中发了许多大事,骇人耳目。先是薛家小儿当众打了民女,却逍遥法外。随后太学生将这件事告到了御史台,素称朝中清流的御史台却无人出面处理,直到郭璇之听说了这件事,将薛家小儿锁拿入狱,判处死刑。谁知,薛家小儿刚死没几天,郭大人就被人害死了!

温无玦抬手按在他肩上,安抚道:此事我已知晓,内中详情还需调查。郭大人如今可入土为安了?

郭家大公子悲痛不已,不肯让老父入土,仍然停灵家中,说要为郭大人讨回公道!

刘宣忽然转头面向薛思忠,满脸厉色,言语却是对着温无玦说的,丞相,满朝文武,无人敢出面料理此事,都是因为惧怕薛家的缘故,而卑职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学祭酒,更无权处理。如今只有丞相能为郭大人讨回公道了!

他三句不离讨回公道,言辞更是直击薛家,无疑已经是撕破了脸皮了。

薛思忠贯来是只笑面虎,这个时候也忍不住了。

丞相,小儿打死民女一事,已经以命偿命了,作为父亲的,无话可说。只是刘大人话里话外都暗指是下官害死郭大人,无凭无据的,下官要追究他污蔑朝臣之罪。

刘宣顿时冷笑,无凭无据?风闻奏事几时需要证据了?还是薛大人心虚了,都不让别人说了?

薛思忠道:风闻奏事,那是御史台的权力,刘大人一个小小祭酒,终日不好好治理太学,却搬弄是非,玩忽职守,莫非官都不想做了?

风闻奏事是先帝定下的一项国策,单独授给御史台清流的权力,御史台的官员具有弹劾官员的职责,为了更好地监督朝臣,故而先帝准许他们不需要确切证据,只需要风闻某事,便可向上陈奏弹劾。

而一旦查实,则计入御史台官员的绩效之中。

开国之初,政.权不稳,难保有人生出异心。先帝这个策略,可以鼓励官员互相弹劾,广开言路,不失为好事。

及至今天,这项政策却成了朝中官员互相攻讦的武器,好处没多少,弊端一大堆。

温无玦止住他们的继续争吵,这件事,需要调查清楚再下定论。

说罢,他也不看二人,扶着车辕上了马车,只对两侧军士道:先到郭大人府上吊唁。

沿着城门口的官道进入了汴京长街,穿过重重街坊,温无玦坐在马车里,耳朵却落在外面。

一路上听取了不少民间物议。

丞相这是要往郭府去吊唁?

郭大人是被害死的,丞相心里肯定心知肚明!

如今丞相回来了,看薛家还怎么嚣张!

可是你看后头那个姓薛的,摇头摆尾,也不见他害怕。

远远地就瞧见郭府内外俱是一片缟素,大门口两只白灯笼摇摇晃晃,守门的小厮腰间缠着白绸带,神色木然。

马车在郭府外停下,眼尖的小厮认出来人是丞相,当即要去禀报。

温无玦却叫住了他,不用去了,我自己进去吧。

穿过前厅,未到中堂,便听见里边哀切的诵经超度之声,偶间夹着压抑的哭声。

领路的小厮加紧几步,小跑到灵堂前跪着的一个少年身边禀报。

少年愣了一下,扭头看来。

下一瞬,放声大嚎起来,声音凄厉,丞相!请丞相为家父做主啊!温无玦刚跨进门槛,就被人抱住了腿,当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躬身将他扶起来。

郭璇之膝下子嗣不多,唯有一子一女,长子便是这个少年,瞧着还是一股子稚嫩,约莫十五岁上下。

这么小的年纪便丧了父亲,往后恐怕还要撑起整个家族,确实可怜。

温无玦柔声安抚他,大公子稍安勿躁,容我先给郭大人上柱香。

旁边一个双眼通红的中年妇人低头上前,将点好的香递给他。

温无玦估摸着她的年纪,猜测应当是郭璇之的遗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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