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2)
“司籍,正六品。”六尚都是正五品女官,底下的二十四司则是正六品女官。每一司多则六位、少则两位主管女官,再往下还有正七品与正八品女官,而女史是不入流的。沈尚仪能在这般年轻的时候便成为二十四司之一,可见才华能力确实出众。
“我记得曾女官是正七品的典赞,那便让她做司籍罢。在她病势痊愈之前,司籍之事由现在的女官统领即可。即使她病愈了,大约也于司籍之事不甚了解。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让她分担事务。”至于这合适的时候究竟是甚么时候,那便再看罢。
“是,臣等遵命!”
等尚仪局的人都退下后,张清皎也挥退了随身服侍的宫女太监,让沈尚仪坐下来:“尚仪,我们已经足足有将近一年不曾相见了。我记得去年刚成婚的时候,偶尔还远远地见过你几面,可后来都不见你的踪影了。我还以为,祖母将你调任去了别处呢。”
“臣还能去何处?”沈尚仪抿唇微笑,“不过是一直在佛堂里抄经罢了。平日里不出佛堂一步,除了太皇太后娘娘与几位女官,也没见过几个人。以前还曾与竹楼先生论书法琴艺,后来事情忙,连他都见不着了。”
“不过,娘娘来宫里请安的时候,臣也能听见娘娘的声音。觉得娘娘过得好,臣便很安心。但是,有段时日娘娘的声音听起来没有甚么精神,臣也跟着担忧。”
“那时候,父皇将方才那位曾女官派过来给我立规矩。”张清皎苦笑道,“我实在无法,便只得在外都显得规规矩矩的。如今倒好,你既然来了,我便不必再理会她了。她啊……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坏心,只是被规矩都约束得僵化了,只希望所有人都能与她一样才好。”
“规矩是规矩,哪能那般死板呢?”沈尚仪道,“娘娘如今这样便很好。每天过得高高兴兴的,瞧着比在光辉殿的时候气色好多了。”
“是么?”张清皎禁不住远远地望了一眼铜镜,不知为何,脸上微微有些发热,“那时候,像是与尚仪相依为命。虽然每日都过得很悠闲,但危险依旧是无处不在。如今总算是彻底解脱了——既然我们已经一同患难,如今可须得共享富贵才好。”
“娘娘真是从来没变过,还是如此……”沈尚仪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罢了罢了,也不提娘娘的用词了。时候不早了,娘娘也该用晚膳了罢?尚食呢?怎么不见传膳?”她正环顾四周,就见朱祐樘从明间内走进来。
“臣参见万岁爷。”她忙起身行礼。
“起来罢。”朱祐樘道,瞥了瞥正笑得分外轻松惬意的自家皇后,不知为何,心里竟是微微有些发酸。瞧瞧他家皇后罢,连对着一位许久不见的女官都如此亲近自然,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偏偏却不是时时如此。
许是察觉了皇帝陛下的微妙情绪,沈尚仪立即躬身告退了:“万岁爷,皇后娘娘,臣初任尚仪之职,还有许多事需要仔细了解,才能尽快掌握尚仪局的事务,从而辅佐皇后娘娘。请恕臣无礼,先行告退。”
“去罢。”张清皎接道,“若是得空,便随时过来陪我。”
朱祐樘在她身边坐下,淡淡地道:“你与这位沈尚仪,倒是很投契。我记得,她曾经陪着你在光辉殿住过一段时日?好像还曾经因保护你,遭了万氏的鞭打?”尽管那时候他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但对光辉殿的事却颇为关注。
张清皎怔了怔,颔首道:“直到我出宫,祖母才另派了肖尚宫前来陪伴我。那时候我还觉得奇怪,为何祖母不直接将沈女官派给我。万岁爷,她这些年一直在祖母身边抄经,深居简出,莫非其中有甚么内情?”
“不过是为了躲避父皇罢了。”朱祐樘解释道。
张清皎皱起眉来,捋了捋前后的时间线,恍然大悟:“父皇看上了她,她却不愿为宫妃,所以才求了祖母,一直留在祖母身边?”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她本来以为周太皇太后在后宫之事上,除了对万贵妃觉得不满之外,对先帝只有纵容。
“原本她便是祖母先瞧上的,早便在祖母身边抄了多年的佛经,已经很有情分了。父皇偶然见她书画出众,便起了心思。但万贵妃哪里容得下他新宠一位女官,便暗地里想下手除掉她。祖母也是怜惜她,又觉得她有些佛缘,才出手保住了她。”朱祐樘道。
仔细说来,父皇后宫里其实有许多没有位份的嫔御,封妃者也有数人,万贵妃都勉强忍下来了。却偏偏,她有两样始终忍不得:其一便是宠幸女官,其二便是宠幸她宫里的宫女。后者不必说,她大概是每次主动送出去之后就觉得后悔;至于前者——
想到此,朱祐樘眉间不由得多了些许郁色。张清皎见了,便伸出芊芊素指,在他眉间的皱痕上按了按:“万岁爷可是突然想到了甚么烦心事?若是无妨,便与臣妾说一说罢。便是臣妾不能给万岁爷出主意,也总比将烦心事一直闷在心里得好。”
朱祐樘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叹道:“我只是突然想到,虽然娘已经追封为太后,祔葬茂陵,神主也迎回了奉慈殿。可娘生前却没有过几天好日子,享受不了这些尊荣。而且,她自幼离家,甚至不知真正的父母姓甚名谁。即使往上追封,将三代长辈都封为正一品的官员与诰命,于她的亲眷也无益。”
“若是她地下有灵,除了我之外,应该也会念着远在故乡的家人。但她的亲眷究竟是何人,是否还在世……如今是不是还能寻得着,究竟能不能圆她生前的念想,我实在没有把握。”
“万岁爷想千里寻亲?”张清皎略作思索,“那……娘当年可曾说过,她的故乡在何处,家里都有哪些人么?”
“我当时年纪小,她也没有提及太详细的事。只知道她是自粤西而来,因涉入当年瑶人叛乱被俘虏。后来查明她并非瑶人,只是被瑶人收留的僮人(壮族),又聪慧伶俐,才将她送到宫中担任女史。”
“那万岁爷不妨先在宫里寻访,看看当年可曾有与娘一同入宫的宫人太监,或者与娘走得近些的宫人是否知情。也可看看当年的奏疏,瞧瞧粤西瑶人叛乱究竟发生在哪个府哪个县。等确认了地方后,再派人去寻找也不迟。”
“究竟是‘英雄所见略同’,还是‘心有灵犀’?”朱祐樘勾起唇角,眉眼间的郁气也消散了不少,“我先前也是这样想。只是年代太久远,宫里人的名籍也一直变动不休,担心寻不着知情人。就算找见奏疏,也很难确定她的故乡。”
“无妨,那便慢慢寻访就是了。”张清皎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们派出合适的人,耐下心来仔细寻访,必定会有所收获。这才过了多少年?娘的亲眷一定还在世。好好安顿他们,娘必定会更放心。”
这个时候,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皇帝陛下都不曾想到,寻访纪太后的亲眷,竟会闹出一连串的事来,最终成为闹剧。本是怀着源自于内心的美好期待与想望,结果最终却被现实击成了粉碎。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
抓虫
关于纪太后的身世,参考了一些考据,么么哒~~
ps.我发现每次十二点之前都只能发草稿,然后抓虫修文……
第144章 宫内寻访
“回禀皇后娘娘, 臣等已经清点了当年宫人名籍的记录。但孝穆太后并非经采选入宫, 而是当时粤西平乱后进献上来的, 同时入宫的仅仅只有四五人。除了孝穆太后之外,都只是宫女而已,眼下都已经不在世了。”司簿女官垂首道。
张清皎蹙起眉:“那司礼监可有发现?”司礼监也负责管理内官的名籍,应该有记录。
覃吉躬身道:“回禀皇后娘娘, 当年粤西瑶人叛乱,进献的宫女子较少, 内官较多, 其中便有汪直。汪直是瑶人, 擅权后提拔的亲信也多是当年与他一同入宫的瑶人。那些年里, 他起起落落, 身边的亲信早已经折损泰半。后来更因他被驱逐,遭到了时任东厂提督的尚铭的报复。”
“一个人也没有剩下?”
“倒也不尽如此。老奴已经问了仅存的两三人,他们都说, 孝穆太后并不是瑶人,他们与她不熟悉,也不知道她的来历。老奴倒是觉得,不如问问孝穆太后在世时走得近的宫人与内官。或许,孝穆太后在言谈间会透出一二来。”
张清皎点了点头,又问:“当年太后曾为司珍的守库女史, 司珍底下可有女史与她来往甚深?太后与万岁爷在安乐堂里住了数年,而今安乐堂又是否有幸存者?你们再去仔细查访,只要有一丝可能, 也须得寻出线索来。肖尚宫,寻访女官与女史之事,便由你带着尚功局司簿女官负责。覃老伴,寻访内官与安乐堂幸存者之事,便由你总揽。”
“是!臣等遵命!”
肖尚宫领着司簿女官退下后,张清皎打量着覃吉道:“覃老伴最近的气色瞧着像是不错。太医院这些时日给的药,应该都煎着喝了罢?若是小太监们再来寻李广和何鼎诉苦,说老伴不愿喝药,万岁爷与我可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专门着人负责紧盯着老伴饮药。不按时喝药,便不许去内书堂。”
覃吉的年纪大了,冬日苦寒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头疼脑热。不过,许是老人都有些老顽童的倾向,他前些日子竟是一直拒绝喝药,坚持认为自己没有病,熬一熬便会好了。服侍他的小太监每天都哭丧着脸,实在是劝不了他,就只得悄悄地寻了何鼎与李广。朱祐樘和张清皎听说后,又是软言相劝,又是强硬命令,他这才勉强答应喝药。
覃吉耷拉着眉:“万岁爷和皇后娘娘怎么能只盯着老奴一个呢?说来,最近戴先生看着气色便很差,怎么不见他喝药,也不见他卧床歇息?”
张清皎怔了怔,立即派人去将太医院里那位专门定时给大珰们诊脉的御医唤过来。那位御医呈上了每一位大珰的脉案,道:“皇后娘娘,微臣觉着,戴先生的病情比覃老先生还更重几分,乃是积劳成疾之症。”
“可给戴先生开了药?”
“微臣开了药,也命药童送去了分拣好的药材。但戴先生的病可不是饮药便能治好的,还须得卧床静养一段时日才好。微臣也与戴先生反复说了,但他一直没有答应。最近这些日子,病情也越发重了些。”
“一个两个,怎么都不遵医嘱?这可不成。”张清皎道,眉头微攒,“往后,这些老先生的脉案若有异常,你便直接禀报与我。不必等到病情严重的时候再报,药材上若有需要,也可从我的私库中取用。”说着,她便让人赏了御医五十金,作为他尽职尽责的肯定。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