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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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娘娘,最重要且紧急的文书已经都在此处了。重要却不紧急的文书,我们正在处理之中,不重要的文书都已经交给了尚宫。”司记女官回道,将文书都放进了专门的匣子里, 提着退回了原位。

而后便是司簿女官,抱着厚厚的一摞文书上前,禀报道:“娘娘, 臣等再一次借着发放份例彻查宫中,重新核算了一遍名籍。经过二十四衙门与东厂的协理与确认,这一回的名籍应该是准确无误的。”

“截止今日为止,宫中名籍上的宫人共有七千六百四十三人。其中有三百七十一人已经身死却并未上报,顶替她们领份例者都已经拘在了宫正司里。又有一百二十二人在安乐堂里,久病不愈。再有三十四人下落不明,名籍尚在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换而言之,咱们宫里目前有七千一百余宫人能用,还须得减去那些拘在宫正司里的。”张清皎垂下眸,随手在一张空白的纸上画了一张表格,列上各种数字,“各宫分别有多少人?西苑、万岁山、南苑等别宫又有多少人?年纪在六十以上的多少人?五十以上的多少人?四十以上的多少人?三十以上呢?二十以上呢?”

司簿女官怔了怔,立即寻找文书禀报。随着她们报出来的数字越来越多,张清皎的表格也渐渐填满了:“六十以上竟然寥寥无几,难道她们都会放归么?五十以上也多数是女官,不然便是在西苑、南苑等别宫里……”

“回禀娘娘,前几朝并没有放归宫人的先例。”肖尚宫低声道。女官倒是有可能荣归故里,但宫女的生生死死却已是限定在宫廷之内了。

所以,便是绝大多数宫人的寿命都等不到年满五十或者六十的时候?张清皎轻轻蹙起眉:“先给五十以上的宫人换些轻省的活计。六十以上的宫人都择日带到坤宁宫来,我想见一见她们,视情况给她们安排职缺。”

皇长女好奇地端详着那张她怎么也看不懂的“图”,觉得皇嫂在图上勾的图样应当是数字的意思,却与寻常数字全然不同。等她从那些怪模怪样的数字里回过神,就听见皇嫂的叹息,于是禁不住问:“皇嫂想放归宫人?”

“年老的宫人做不了重活,我只希望她们的日子能过得轻松一些。”张清皎道,“但放归宫人与女官不同。女官出身较高,归家之后尚有亲眷可奉养她们。宫人出身贫苦人家,又在宫里度过了数十年,连家人都未必能寻得着。”便是能寻着,亲人大概也今非昔比。晚辈与她们没有任何感情,又苦于生计,哪里会好好奉养她们呢?

皇长女不了解世情,自然也想不出合适的解决之法,只能跟着她一起叹气:“是啊,若没有人奉养,她们孤苦无依的,怎么能在宫外活下去呢?”

“眼下咱们没有法子解决,不意味着日后不能解决。”张清皎安抚她道,“说不得甚么时候便灵机一动了呢?”若是比照后世的孤寡老人养老,应该建立敬老院才是。国朝也并不是没有类似的机构,却少得可怜,而且绝大多数时候只是摆设罢了。以国库与内库的充盈程度,也很难建立多少敬老院。不如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计划此事罢。

“司籍,以我看,各宫的宫人都安排得太多了,她们平时并没有那么多活计需要完成。”点了点表格上各宫的人数,张清皎又将别人看不懂的数字都换成了能看懂的数字,“如同坤宁宫,里里外外我觉得顶多有十人便足矣。”

“……皇后娘娘,若只有十人,并不合仪注。”

“我知道,从仪注而言,坤宁宫至少需要五十名宫女。但这五十人也只能在我出行的时候撑一撑场面罢了,我只需要十人便足够。另外四十人平日里也该有活计,可以挂着坤宁宫的名号,做其他的事。”

司籍女官额头上微微渗出了汗,无奈地望了望肖尚宫与沈尚仪。便听沈尚仪道:“确实该如此,不能让宫人都闲来无事。需要她们充当皇后娘娘仪仗的时候,便可让她们来坤宁宫;不需要她们的时候,她们大可在别处照顾。譬如,几位殿下即将进入女学堂。这女学堂便需要十人左右。”

肖尚宫也颔首道:“臣明白了。一则是给不同年龄的宫人安排适合她们的差使;二则是定时给她们考评,看看她们能否成为女官;三则是让每个人都不能闲着,若是有人闲着,便意味着宫人太多了。”

“不错,宫人太多,内库可养不起。”张清皎似笑非笑道,“宦官亦是如此。连前朝都在裁撤冗官呢,咱们内廷还养那么多闲人作甚?我问过了戴先生和覃老伴,他们都觉得内官确实太多了。但因为内官有好几万人,不能轻易动,所以才须得从宫人开始。”

“当然,我并没有将多余的宫人都驱逐出宫的打算。而是希望知道,内廷只需用多少宫人,便能维持眼下的状态,不会影响各宫的日常生活。而且,也能保证不违背仪注的规矩。以我初步测算,一千五百到两千人便够了。你们再仔细算一算罢,若有不确定的,便来问问坤宁宫的宫人。她们究竟有多少人是每日忙忙碌碌,有多少人便是想干活也无事可做。”

在旁边伺候的云安等宫女都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有含笑的,亦有紧张的。究竟谁勤快谁惫懒,皇后娘娘都看在眼里。但她们也并不是有意惫懒,而是真的寻不着事情可做,只能是偶尔端茶倒水罢了。

“从眼下来看,至少十年内不必采选宫女,而且能适当放归一些人,成全她们的人伦之情。”张清皎道,“你们可知道,这对于平民百姓而言,究竟是多么可贵之事?对于万岁爷而言,又是多么重要的仁政?对于你我来说,又将是多么庞大的功德?”

众人无不一凛,终于明白了皇后娘娘为何格外看重此事。采选之事,已经不仅仅是宫廷内务,而是政务,更是帝后的德行。若是能重新拟定宫规,说不得之后的历朝历代再也不会有无数骨肉分离之事,更不会有数千数万如花般的少女被终身困在宫廷,与家人生死两茫茫。

“皇嫂……”皇长女略作思索后,轻声道,“我身边也只需七八人便足够了。”

“好孩子,我身边只需十人,那是因为我还有这么多女官帮我分担事务。宫人们需要做的,仅仅只是伺候与洒扫的活计罢了。你身边的人可不能少,好好/调/教/她们,日后将她们带去公主府,便是你的左膀右臂了。”张清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皇长女听了,若有所思。

接下来便轮到尚仪局,司籍照例推选了几位聪慧的宫人以备考察,其余照常。尚服局、尚寝局都没有甚么大事需要处理。尚功局的司计则详细禀报了三月份宫中耗费的银两,数目之大,足以令皇长女感到震惊。

“且不提各宫的耗费,只说宫人的份例,究竟有多少?”张清皎问。

司计说了数字,她便随手列在另一张表格上:“与二月相比,确实有所下降。不过,仍有七千多人,怎么俭省也俭省不得。若是只有两千人,便只需耗费如今的三成。司簿,你们的事若是做成了,司计也不必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节流了。指不定攒个一两年,内库便又能攒满一窖金了呢?”

宫人的核算,是张清皎近来最为关注的事。虽然重要,却很难有甚么进展。毕竟牵涉的方方面面太广,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无法轻易做成。与这件事相比,她想促成的另外一桩事反倒是容易些。

轮到尚食局的时候,除了些许不紧要的改换食单药酒之类的事之外,便只有司药女官单独禀报道:“娘娘,臣最近已经从宫人中选拔了二十人学辨药,初见成效。不知延请女医之事可有眉目?臣等随时都能开始学习医术。”

张清皎以食指轻轻地敲了敲主座的扶手:“此事还须得获得祖母与母后的许可。母后那里倒是无妨,只要合情合理,她便会支持我。至于祖母……若是诸位太妃帮着我敲敲边鼓,指不定她便会同意。”

皇长女眨了眨眼睛:“女医?皇嫂想让司药成为女医?”

“是啊。若是宫里有了女医,咱们平时寻医问药也方便些。专精妇科的女医,或许能解更多不好说出口的疑难病症。除此之外,若宫女们得了病,也能及时得到医治。”张清皎道,“大妹妹,你以为如何?”

“这是件大善事。”皇长女点点头道,“我回去劝劝母亲,让她帮皇嫂说说话。”

“只王太妃一人帮我说话,恐怕不足以说服祖母。”张清皎沉吟片刻,“不如这样罢,大妹妹带着二妹妹与三妹妹去各宫走一走,帮我问问诸位太妃,她们想不想在宫中设置女医。无论想或是不想,若有顾虑,都尽可言明。若能收集她们的顾虑,再逐一解决,便不难说服祖母了。”

推出一项新服务,自然须得先做用户调查。无论是在后世还是在此世,许多道理都是通用的。若能解决用户的顾虑,她们当然不会拒绝接受新服务。

“皇嫂放心。”皇长女道,“给我们几日时间,我们这便去仔细问问。”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项改革,筹备ing

第166章 先行试玩

中午时分, 朱祐樘回到坤宁宫用膳。当满怀温情踏入宫中的皇帝陛下瞧见自家皇后身边坐着三位妹妹后, 脸上的笑容依稀仿佛变幻了些许。他怎么也料想不到, 自己强忍着对皇后的思念,不曾在偶尔休憩的时候回坤宁宫,竟然在阔别整个上午之后,依旧没能与皇后单独相处。

“给皇兄问安。”妹妹们起身行礼, 脆生生地给他问好。

朱祐樘挑了挑眉,含笑道:“不必多礼, 也不必拘泥, 都坐下罢。”尽管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 但皇帝陛下一向待弟妹们很温柔, 面上自是不会流露出半分失意来。只是, 他不在意,皇后不在意,三位皇妹却不能不在意。在皇兄皇嫂面前, 她们不仅觉得紧张,连行为举止都拘谨得很。

食不甘味地用了午膳后,皇长女便带着妹妹们告退。临别时不忘对张清皎道:“今日我们便去慈寿宫的太妃们那里仔细问问,明日过来告知皇嫂。”

“此事便托付给你们了。”张清皎道,让几位女官送她们回宫。朱祐樘立在她身侧,瞥了瞥笑容晏晏的她:“皇妹们在坤宁宫用膳并不自在, 看她们都没有用甚么,说不得回去之后还得吃些点心充饥。日后便别将她们留下了,让她们回宫用膳罢。”

“她们上午安排得太紧了, 午时正才结束课业。若是等回去后再用膳,怕是容易饿着。”张清皎思忖片刻,“也罢,万岁爷在座,她们反倒是觉得坐立不安。倒不如事先让她们用些汤羹垫一垫肠胃,下课之后便让她们回宫得好。”

“等以后她们在女学堂里上学,再给她们安排膳食罢。”朱祐樘道,“如同皇弟们那般,都在文华殿里用完膳再回东西五所。她们的午膳份例,直接往女学堂里送即可。对了,卿卿可确定了女学堂的所在?”

“安排在东路的咸阳宫如何?靠近东五所与宫后苑,离坤宁宫也近。皇妹们不必在路上耗费太长时间,也不容易受到冲撞。靠近宫后苑也更方便赏景,我会嘱咐她们日后多在宫后苑里走一走,让身体更健康些。”张清皎回道。

朱祐樘点头道:“一切都由你决定即可。只要是你安排的,定然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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