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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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囿苑建成后,供草料的依旧是御马监。虽说奉娘娘之命,囿苑从御马监进草料也须得给钱做账,但草料……还是御马监出的。故而,草料这一项并没有甚么变化,依旧照以前的规矩办理。”

张清皎怔了怔,思索道:“本以为囿苑是自己进的草料呢。如此看来,我依然想得不够周全。不过,如此说来,草料应当也是能买卖的。譬如,卖给囿苑,你们也算是多了一项进项。虽然与其他进项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几乎可忽略不计。”

“是,不过累计起来,亦甚为可观。”王献道,“以前奴婢都不曾想过,原来耗费这么些草料竟然值这么多银钱。囿苑日常所耗,最费的便是草料,如今收支不过是堪堪平衡。再想想京中那些禁军马匹,每日所耗的草料更是数倍之巨。”

“唔,等到日后囿苑能自行进草料,目前的草料场约莫便能满足禁军马匹所需了。不过,我更希望草料场不单纯是草料场,而是成为能够放牧牛羊的牧场。若能以放牧牛羊或者养骡子、驴等牲畜所售出的银两,来从民间购买草料,定然更为合算。”张清皎道,“你们以为可行与否?”

“我觉得可行。”仁和长公主道,“既然草料场本便无法满足所需,还须得从民户处征集草料,倒不如索性从民户手中购买也就是了。将草料场变成牧场,以牧场得利来换草料,自然更为合算。如此,草料场便不仅仅只是提供草料之地,而是正经能获利的产业。”

“就算不将所有草料场都改易成牧场,仅仅将京畿地区的草料场当成给咱们皇家专供各种牲畜肉食之所也可。平日里御膳房所进的肉类都由牧场提供,御膳房按照市价给钱做账,这一部分的银两便可作为御马监购买草料所用了。”张清皎又道。

“此计甚妙。”周真抚掌笑道,“看起来像是太过计较,但其实明算账更有好处。如此,不仅宫中能吃到放心的肉食与乳食,咱们这些皇亲国戚也可派人去采办,还能减少采办途中的贪墨损耗呢。”

第303章 重新规划

“真姐儿这话有理。”周真所言打开了众人的思路, 纷纷道, “皇亲国戚拢共便有好些家, 谁家不须得采办些肉食与乳食。若能从御马监的牧场里采办,立下规矩来,也不必费多少心思。再者,所用的银钱还可支持御马监购买草料, 岂不是一举两得么?”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便宜了寻常商户, 倒不如教这些银两给御马监赚了去呢。

“是啊, 老奴记得, 戴先生也想效仿娘娘放归宫人, 将年老或者职缺重复的内官都放出去。如御马监的草料场转为牧场, 必定需要管理牧场与不少照顾牧场之人。从那些内官里挑选些心性良善且有照顾牲畜经验之人来打理牧场,亦是两全其美。”

“我也赞同竹楼先生所言,将草料场变为牧场, 其实有诸般好处。”张清皎总结道,“唯一可虑的,便是不能太过急切,强行将所有草料场都改成牧场。以我看,可从京畿之地挑一处合适的草料场,尝试着经营。”

“若是经营得当, 且里头的肉食与乳食都有去处,便可渐次将所有的草料场都换成牧场。此外,牧场也不可蓄养太多的牲畜, 只维持在牧场里的草料能养活的数量即可。也不必尽是牛羊鹿之类,或可养些兔子、狐狸之流,皮毛肉类都能用者最佳。”

“是啊,皮毛也能用。牛皮与羊皮、鹿皮可用来制靴,兔毛与狐毛可制衣……”王献顿时豁然开朗,“娘娘与诸位殿下所言极是,奴婢回去之后,便选出一处草料场,再选拔熟知照顾牲畜的内官来试试。”

“如暂时挑不出来,也可从囿苑里调用。囿苑的人毕竟有照顾各房动物的经验,想来只要稍费些时日,就应当一通百通了。”张清皎道,“你选了草料场与人之后,便带过来让我们瞧一瞧。唯有懂得我们谋划此事之意者,才能让他领了这个差使。”

“奴婢明白。”王献瞧着她用朱砂在草料场底下注明了“牧场”二字,又接着道,“产业之二,便是牧马的草场。所牧之马,为马政所用,共计十九处。这马场是御马监的立身之本,亦关系到马政边防,故而奴婢不敢怠慢,早便亲自去巡查了一遍。底下欺上瞒下的很是不少,马匹损耗不及时上报,为了表功虚构马的数目等等问题,奴婢都已经该罚的罚了。”

“马政为军国大事,决不可轻忽,你做得很对。”张清皎沉吟道,用朱砂写下了“马场”二字,“草料场改易为牧场不过是小利,这马场若能经营得好,方是于国于民的大利。若有资质佳者,先调往马场再说,牧场退居其次。此外,御马监内升迁,也须得紧着这些能人。唯有如此,才不会失去御马监的本分。”

“奴婢谨遵娘娘口谕。”王献道,“产业之三,便是皇庄。这皇庄是英庙时兴起的,部分由草料场开垦,亦有罪臣交还之庄田,以及投献之地、侵占之地等等。这些皇庄大都在北直隶境内,以顺天、河间、保定三府最多。”

张清皎挑眉问:“究竟有多少?”

“仅仅畿内之地,便有六七处,共计一万三千顷。除了属于万岁爷的庄田外,尚有太后的宫庄,太子亦有东宫庄田。不过,这些都由御马监打理,派出庄头收取粮食或税银,而后按照各庄所属,分入不同库藏。”

“一万三千顷……都是良田……”张清皎蹙紧眉,“为何你先前给我看的皇庄账目上,收上来的粮食与税银却不像是良田,而像是劣田所产呢?”张家亦有田庄,加起来拢共不过数十顷,自然远远比不上皇庄。但每年所产折算成银两,却顶得上一两百顷皇庄的出息了。由此可见,这皇庄虽然庞大,其经营却很堪忧。

闻言,王献满脸愧疚:“不瞒娘娘,这皇庄中的贪墨,不逊于牧马场,或许还更甚之。牧马场到底事关马政,时常有御马监内官或兵部官员巡查。皇庄却都教一些小人窃据了,中饱私囊、欺压佃户者几乎比比皆是。他们之间又盘根错节,互相庇护,奴婢最近正在清理,可一时间却清理不干净。”

“既然违背了宫中的规矩,这等恶奴也不必给他们留甚么颜面了。”张清皎道,“我会问问万岁爷,能不能让东厂仔细查一查,将他们都关进诏狱里去审问。若罪责属实,该杀的杀,该抄家的抄家,该打的打,一个都逃不过。如有为他们求情的,也一并扣下来查清楚。”

她本就觉得宫里养着数万内官并不正常,迟早都得削减泰半。对于这等贪婪狠厉的太监,自然不会存着任何同情之心。如果能因此而处罚或者驱逐上千内官,反倒是减轻了宫中的负担呢。

再者,杀鸡儆猴,若能狠狠地发落一番,自然能震慑那些个心思不正的太监。她与朱祐樘想要的是怀恩、萧敬、戴义、王献、陈准、何鼎之流的忠心而又能干的内官,而不是那些弄权狠酷之辈。他们亦确实仁慈善良,仁慈善良却不是给恶人的,而是给善人的。

“如今最为紧要的,便是派出心性纯正且能干的人接管皇庄。不管资历如何,只看能力与性情。不然,恐会耽误皇庄的种收大事。若一时没有合适的,也可从佃农中选拔合适者作为庄头,咱们只管派内官监管就是了。今年的收成,我会以良田的出息来衡量。不过,切不可因此而压榨克扣佃农。若发现欺侮佃农者,我必会着东厂好生整治。”

想了想,张清皎又道:“你改日将这些皇庄里种了甚么,以及地形地势分布等等都给我们看看。若想好好经营皇庄,必不能只教佃农种田。若有山地、水塘、林地等等,都可利用起来,提高每年的出息。”

“此外,自今日开始,皇庄不往外赏赐。遇有皇亲国戚求庄田,我也会与万岁爷说,暂时不允。毕竟这皇庄之事须得仔细梳理一番,轻易不能给出去。若遇有人献庄田,也不许收;更不能随意侵占有主的农田与山地。如查出有徇私接受献田,或者侵占农田山地者,都按照规矩处罚。”

如果不是皇庄的性质太过特殊,张清皎甚至都想从张家调两三个得用的庄头过来了。她已经想好了,要是内官里实在选不出人才来,那就让张家调庄头先试试。等到能放心将皇庄交托给内官的时候,再来交接。她从不曾想过将皇庄的出息占为己有,坦坦荡荡,用一用张家的人又何妨?

“嫂嫂,日后不会赐出庄田么?”仁和长公主问,“前些日子,皇兄还曾给姑母赐田呢。”

“目前的庄田不会再赐,都归皇庄所有。若有罪臣所留的新庄田,便可以赐田。”张清皎道,“且从国朝之制而言,皇亲国戚在封赏之时便已经确定封田或俸禄。平日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求庄田本便不合规矩。”

“譬如,你们出嫁的时候,我自然会给你们准备合适的庄田。足以匹配你们的身份,且能维持你们日常公主府的出息。但我须得仔细与你们分说,庄田确实很重要,可出息并不是最多的。若想得利,还须得经营铺面。”

“是呢,商人家的富贵,多有胜过那些没落勋贵的。”王筠道,“若哪户人家只靠着庄田出息生活,必定捉襟见肘。多少须得添些铺面,才能撑得起家中的中馈。不过,铺面也只能假借女眷嫁妆或家中奴仆打理,否则便会被言官弹劾。”

“士农工商——士人最看不起的便是商人了。”沈尚仪接道,“当年甚至连商人之子都不得考科举,而今倒是渐渐放开了。虽说提起商人来,正经的读书人都一脸鄙薄,自以为不沾那些铜臭气才算是清高。殊不知,清贫确有清贫的好,富贵却能让人得到更多机会。”她虽是官宦出身,亦是饱读诗书的才女,眼界却并不似寻常才女那般局限。

张清皎勾起唇角:“是啊,商人自有商人的好处。士农工商,缺了谁都不成,否则谁来交通货物?谁将农人所产的粮食送进千家万户,谁又将工人所产的布匹衣裳、笔墨纸砚卖给需要之人?我们又如何能见到产自天南地北的各种风物?”

她眸光微转,朱唇轻启:“我素来不认为,所有人都是各凭本事挣得家业,又有何高下之分。若想家人过得好,必定得以田庄为基、店铺为重。不仅你们日后须得注意着些,皇宫亦是如此。”

“若想内库不再从国库拿银两,反倒偶尔能反哺国库,便不能局限于皇庄,而是须得渐渐开设起百工坊与店铺来。咱们皇家所用之物,俱是顶尖的好物。既如此,想必做些平常之物更是不在话下。如能依靠二十四衙门的工匠,做些可售卖之物,必定可盈利。毕竟,如今宫中没有那么多主子,万岁爷与我对所用之物也并不苛求。与其让工匠们都闲着,不若放一部分人出来。”

戴义沉默片刻:“娘娘是想……开皇店?”

第304章 开店之策

“皇店?”

朱祐樘挑起眉来, 仔细想了想, “卿卿说得有道理, 农事乃一国之基础,却不可为谋利手段。若想内库丰盈,甚至可反哺国库,仍是须得务商。”想到此处, 他忽而皱起眉来——既然务商一本万利,农事反倒是没甚么太多出息, 那为何每岁税务仍以农人纳粮为主?而那些豪富大族与商人多半富得流油, 用度奢侈, 所缴纳的赋税却依旧抵不上田税?

他想得远了些, 不免有些出神。便听张清皎道:“我原也是想着, 唯有开设店铺,才不至于荒废内坊的诸多手工者。眼下宫中的主子少,须得制的精巧物事也少。内坊养着那么些人, 每日都绞尽脑汁地想法子忙碌起来,不免总是往奇巧上下功夫,实在不符合咱们而今奉行的俭省之道。”

“数万内宦,仅仅是百工便有上万人。宫里既然不需要这么多内坊工人,唯有将他们放出去了。可将他们放出去,又恐他们寻不着生计, 反倒是遭人欺辱潦倒度日。那为何不单给他们建工坊,再立店铺将他们所做的都售卖出去获利呢?如此,他们便是凭手艺吃饭, 咱们宫里不仅可少养些人,还能充盈内库呢。”

朱祐樘回过神来,颔首道:“卿卿所言有理,并非只为了牟利,而是为了好好地安置他们。戴先生一直想减去宫中冗余的内宦,唯独苦于不知如何安置——年纪较大的,便如同宫人一般,建养济院给他们养老;年纪尚轻的,不妨也像宫人一样,让他们凭双手养活自己。”

“可不是么?即使以前没有一技之长,也可在内坊里学着些。便是做了学徒,也足以照管自己的下半生了。如他们再想联系家人,过继个孩儿在膝下,或者认个小徒弟养老祭祀,下半辈子亦能安稳过活。”张清皎道,看向怀恩,“戴先生以为如何?”

“还是娘娘想得周到,老奴平日都念着该怎么安置他们合适些呢。”怀恩躬身行礼,感慨万分,“内宦放归之所以迟迟没有进展,便是因着老奴等人实在是想不出合适的法子来,唯恐将他们放出去,他们无力谋生。”

“如有内坊能安置,便不必发愁他们的去处了。横竖得用的还在二十四衙门里,次一等的便教他们去内坊。再有擅自净身……”覃吉自知失言,赶紧对皇后娘娘行礼赔罪,囫囵着将方才的话圆了过去:“便也送去内坊给他们做些粗使活儿,绝不许入宫。”他可真是老糊涂了,皇后娘娘在场,怎么能说这种腌臜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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