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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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心大师解释道,“这本是佛门之秘,不可宣之于外。苏少侠临危解厄,又是北辰真人之徒,足堪信重,道之无妨,将来回山也可对真人一禀。”

别派的秘辛知之无益,苏璇本不欲多问,既然澄心如此言语,自然要静待而听。

澄心大师拔着念珠,望着禅房外树影婆娑,“数十年前,化城寺的一位高僧偶然救了一名重伤的施主,悉心照料月余,那人终是不治。临去前他将一本无量心经托赠,说此书为前朝皇室所制,兵戈纷起之时被宫人携出,内里别有玄妙,依示可寻获前朝所藏的大量金银珠宝。然而此书不祥,几度辗转,所持之人尽遭横死,他也为此造下了许多杀孽,盼望化城寺能将经书供于佛塔之上,日日焚香,赎其罪业。”

案上禅香袅袅,枯禅大师低念了一声佛号。

澄心大师接着说下去,“此人逝后,僧人察看经书未见有异,于是将心经供奉塔上,以遂逝者之愿。如此多年,玄月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强行闯入抢夺,渡法大师为此受伤非轻。事后渡厄方丈深觉不安,本拟一烧了之,又怕化城寺从此永无宁日,修书予少林求助,我此来正是为接引经书。谁料朝暮阁横生枝节,生了劫夺之心,强邀赌局,约定何者得胜,心经就交予何人。”

化城寺连心经的真伪都无从得辨,已蒙飞来横祸,所谓的宝藏简直是灾乱之源,苏璇毫无兴趣,立时道,“赌斗是权宜之约,心经这等重物,正该由少林藏经阁严密守护,以绝歹人之念,家师必也认为如此安排最为妥当。”

澄心大师对北辰真人颇为信重,既蒙其弟子解围,本拟依照赌约,将经书交由正阳宫也无妨。不想少年人坦荡光明,毫无贪念,澄心大师大感欣慰,与枯禅大师对望一眼才又说下去,“得蒙少侠援手,实乃佛门之幸,本派上下感怀不尽,将来苏少侠有什么需要相助之处,均可修书少林。”

澄心大师地位极高,苏璇作为后辈哪里敢应,“晚辈所行乃份内之事,不敢当大师之谢。”

澄心大师越加欣赏,和霭的一点头道,“还请苏少侠回山报予北辰真人,朝暮阁野心极大,长远看必酿祸患,正阳宫也当有所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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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水银殉

化城寺为蒙难的人做了道场,心经由澄心大师携归,寺内再无凶徒觊觎之物。

温轻绒横遭一场凶险,得了宁樱与宁芙无微不至的照料,休养了半个月,除行走还有些不便,基本已无大碍,比起来另一位师兄伤得更重,至今未能离榻,好在枯禅大师离寺时有僧人相送,一路顺利返归了凤阳。

九华山一战,苏璇的名声飞速传开,到哪里都格外受人注目,他有些不惯,待将枯禅大师和温氏兄妹送回龙兴寺,便打算回山拜谒师长,行前忽然想起走绳的女童,不知是否又在挨饿,买了一袋包子按记忆中的街市寻去。

杂耍的班子还在,依旧喷火耍刀的热闹,引了一圈人,走绳的换成了一个胡人男孩,正是那日偷荷包的小子。苏璇仔细找了找,始终不见女童的身影,待男孩下场便上前询问了一句。

胡人男孩深目浓眉,凶头倔脑,听得询问望了他一眼,别过脸恶声道,“蠢丫头被班主卖了。”

苏璇一怔,停了一会,将包子递给男孩,转身走了。

走出十来步,男孩追上来,从怀里掏出一物塞给他,“是你请她吃过馄饨?蠢丫头叫我还给你。”

苏璇一看,正是自己的钱袋,里面碎银分毫未动,一时滋味杂陈,“她被卖到哪了?”

男孩已经返身走了,头也不回的道,“听说是什么丰家,算她运气好,以后不用挨饿了。”

丰家?苏璇蓦然想起曾在龙兴寺外听过这家名声极差,不由一惊,看着掌中的钱袋始终放不下,问了路寻过去。丰家大门外挂了一溜素白的丧幡,墙内隐约可闻哀哭。问到邻近一个碎嘴的街坊婶子,顿时滔滔不绝的说起来,将丰家少爷如何过世,老太爷如何伤心,如何安排厚葬,家里十几房妾室如何哭天抹泪说得活灵活现。

丰家正逢丧事,买女童做什么?苏璇听到死者明日就要落葬,疑云大起,寻了背角之地翻墙潜入,见院内一片缟素,正屋布置成灵堂,一群年轻妾室围着烧纸,熬了数日面疲体乏,勉强些哀声敷衍。

苏璇将屋子寻了一遍,并未发现女童,直搜到后院最偏的一间矮屋,见有个瘦小的身形正被一个男人按住了强灌。苏璇打眼一看,犹如五雷轰顶,纵去抓住男人直扔出去。寻常人哪受得了这般力道,登时撞翻了一堆碗盆,摔在墙角骨断筋折,闭过气去。

用来灌女童的粗碗碎了,银水淌出,烁烁流了一地。

道书上曾有所提及,苏璇一见就明白,粗碗中盛的是水银,用在活人身上必是做人殉。再一望屋角放着一个肤色发青的男孩,摆成了僵坐的姿势,口鼻银液溢出,已是一具炮制完成的尸偶。

丰家如此残忍,苏璇怒发冲冠,胸如火烧,然而此时无暇顾及其他,他立刻拎起女童拍打背心,抠着喉咙教她将东西呕出来。

女童吐了两口银液就再呕不出什么,大概是为制俑饿了几天,肠胃全是空的。她的气息已经很微弱,洗净的小脸苍白,睫下生着一颗红痣,宛如一个精致可爱的蜡偶,迷糊中似乎认出他,暗淡的大眼睛亮了一亮。

苏璇心急如焚,想起书中载过牛乳可以解毒,一把抱起女童奔了出去。

温轻绒腿伤未愈,支着杖一拐一拐的走,瞧见宁樱迎面而来,伫足问道,“宁樱师姐,那女童如何了?”

宁樱端着木盆,想起来犹是忿忿,“还在发热,那孩子吐得厉害,喉咙都灼伤了,大夫说幸好服下的水银不多,苏少侠救治及时,给她捡回了一条命,丰家真是丧尽天良!”

温轻绒也泛起了憎恶之色,“前朝早禁了制人为俑,怎么还有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宁樱将用过的水泼在廊下,回身道,“苏少侠返去警告过,还将死去的男孩带出来另行安葬了。丰老太爷再行歹毒之事,就不用想活了。”

温白羽随在兄长身边,撇了撇嘴道,“苏璇也是心软,既是无良之人,何不一剑杀了。”

宁樱毕竟知晓得多一些,“正阳宫的门规极严,苏少侠也不能随意杀一个失子的昏馈老头。反正制偶的摔折了颈骨,今后都不能动了;丰老太爷年迈,又吃苏少侠一吓,连儿子下葬也不曾出门,据说病得甚重,也算得了报应。”

一听说苏璇居然还要受制于门规,全不似想象中的肆意杀伐,温白羽颇觉扫兴。

宁樱忍不住嗟叹,深觉惋惜,“也是苏少侠侠义心肠,当初掉下来给他救了一次,竟然还想起再去探望,不然哪还有命在。也是这孩子命苦,看模样长大了必是个美人,偏偏有胡人血脉,活下来也难免受人轻贱。”

温轻绒在一旁宽慰,“回头我问一问师兄们,看有什么适宜的地方安置。”

温白羽不甚关心,随口道,“不过是个胡女,费那么多心做甚。”

苏璇端着药从廊外过,入耳这一句,目光沉了沉,径去了厢房。

女童盖着被子如小猫一般,脸庞烧得红通,听声音张开了眼眸,见他现出了木讷的欢喜。

苏璇吹凉了药,持着汤勺一点点喂,看她咽得格外费力,幼嫩的舌上还残留着水银染溃的伤,苏璇心头沉甸甸,动作越发小心。

听说苏璇救了一个受伤的孩童,枯禅大师的几位弟子都送了药材和补品,加上宁樱的照料,小胡姬如卑微而顽强的野草,逐渐恢复了健康。苏璇总不忘从外边买些点心糖饼,将她喂得白润起来,又换了新的衣衫,终于像个正常孩童的模样。

温轻绒对安置女童一事格外上心,问了不少人,回来与苏璇道,“城北有个神刀刘家,刘老爷子时常陪女眷来寺里上香,他家业颇大,素有善名。那日听一位师兄提了,他一口答应,能有这样的积善人家相托,苏兄定不必再牵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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