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人就在腿上,周锦城的心却遏制不住地提的老高。
“最后还是给我跑了,我知道哥哥在哪里住,看好了才去看卖包子的,所以后来很快就又跑回哥哥住的地方了。”
阮唐的眼睛黑亮黑亮,看着周锦城,在等他夸奖。
周锦城却长久地沉默下来,马车里的气氛跟着有些僵。
看阮唐那样子,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像是怕了,又像是根本无所察觉。但其实已经心虚的不得了了。
他在周锦城腿上不自在地坐了会儿,慢慢低下了头,没敢抬头看周锦城的冷脸,却也没逃,反往周锦城怀里又钻了钻。
小傻子左蹭一下、右蹭一下,最后终于把自己整个缩进了周锦城的两臂之间,歪头靠在了周锦城的肩窝。
他隐约知道周锦城生气了,却想不出是为什么。可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事,阮唐想。
阮唐做了很多求和的尝试:他等暂且在周锦城怀里待够了的时候,探身去倒了杯茶,周锦城接过喝了,没有搭理他。车队还未出城,他假装掀起帘子去看外面,沿街有老妇叫卖羊奶糖,便没话找话地问周锦城那糖甜不甜,周锦城闭目静坐,像是没有听见。
明明两条胳膊还环着他,却对他怎么都不理会。
阮唐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一个周锦城,他娘指给他的主子,花了银子买了他一条命的周锦城。是要听话的,不能惹周锦城生气。
他几乎要哭了,打懂事后加起来没哭过五次的阮唐湿了眼睛。小傻子心底很是有些委屈,但不是气周锦城,是气自己没法哄了生气的哥哥笑一笑。
两人像闹别扭的小孩,起了争执,一个生气,一个记着胡乱解释,到最后都沉默。只是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显而易见是红了眼眶。两张面孔都在说,我还想同你玩。
这样挨了大半天,路上一直没路过城镇,且带路人看看天色,怕再又下起雨来,不敢停留,因而一行人赶了一天路,没能停下吃口饭。
紧赶慢赶,才在暮色刚至时到了安镇。
马车在安镇客栈门前停下,周锦城先下车,阮唐紧跟在后。一日舟车劳顿,他们未在大堂多做停留,将饭菜叫到了客房。
阮唐蔫蔫地从箱子里取周锦城的换洗衣服,垂头丧气地送到床边。衣服离了手,他也没走开,杵在周锦城腿边,不再絮絮叨叨地没话找话,还挺硬气的样子。
自从他到了周锦城跟前,就没受过这样的冷待。一整天完全的无视,同之前周锦城恶趣味的恶声恶气天差地别,即便是个傻子,也清楚地知道。
周锦城不肯理人,饶阮唐心里怕的再厉害,却还是想不出还能怎样。
送饭进来的小二打断了床边的对峙,阮唐在家时也慢慢开始跟着莺儿干些活儿了,摆碗筷已经很上手。他把周锦城的凳子也拉出来,才回头叫:“哥哥,吃饭了。”
那声哥哥叫的响亮,带着跟以前一样的,一点没减的甜。但好像这人真的是委屈极了,后面短短三个字,尾音就有些发抖,是哭腔。
可他不敢哭,只好憋着,两手揪着衣裳下摆深呼吸几下,才堪堪忍住。
阮唐巴巴地看着周锦城走过他身边,却一眼没瞧他,无措的情绪再也压不住,却还是不敢去抱,只蹭到跟前,可怜至极地求:“哥哥,我知道错了,别不理我,哥哥,别不理我……”
照阮唐那样说辞,那两个人是牙子无疑。看他饿极了,说两句话便知有些傻气,好骗……周锦城想不出,若是阮唐真被说动了心,因为一个馒头,抑或是一个肉包子、一碗热烫,在半路上跟了别人去,那么他身边便再也没有这样的一个小傻子……
周锦城也才十七岁,他为若那样的假设成真以后无能为力地自己而生气,更为自作主张离家的阮唐而生气。可冷了小傻子一天,如果不好好说清楚,那小傻子的委屈还是白受。
“错在哪里?”
周锦城肯说话,阮唐的眼才蓦然红了,他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周锦城的手臂,瘪着嘴强忍委屈说:“哪里都错。”
“你知不知道,外头有很多人专在路上搜寻落单的小孩?好好的人家的孩子,年纪小的,养几年再卖,去当丫鬟、做奴才。像你这样的,已经大了,留不住,便得赶快出手,宁可便宜些,卖去府里做苦力。”
阮唐瞪大眼,“我不知道……”
“路上那个要给你馒头,后又来拉你的人就是。”周锦城将阮唐拉进怀里,依然很生气,“差点又给人卖了。”
阮唐听他这样说,即刻忘了先前的委屈,很害怕一样地抱住了周锦城的脖子,连连摇头:“不要卖我,我要哥哥。
第13章
捡到阮唐的第三日,周锦城一行到了孙家。
他们在城外碰上了府里派出来接的家丁,一路被迎回去,带的东西多,阵仗便不由人的大。加上孙家在柳州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因而没等周锦城坐上他外祖母的热炕头,孙府周边的人家便皆知,是孙家幼女留下的外甥回来了。
前阵子的雨下的大,但日头说毒便毒,明明已是七月流火的时节,可周锦城在二门下马车后命人发完赏钱再上小轿的一程,额上便出了一层汗。
这回阮唐定是不能再与他同坐,只能同其他下人一样,跟在小轿后头。
里头的人都热得慌,更别说是走在大太阳底下。阮唐皮嫩,最经不起晒,没走几步,细白的脸和后颈便汗湿了,睫毛上也似挂着水珠。
他虽然在小厮们里头算有年纪的,但身板小,并不显,又长得花哨、面善,而且周锦城将发了赏钱,所以这才刚打个照面的功夫,出来的老太太跟前的二丫头便肯对他的随从通融。
“这会儿乱,且你主子要见人,一时半会用不着你。你要是热的厉害,可往后头下人房的院子里去,那儿有井,可以打些水擦洗擦洗。”
阮唐伸手抹了一把被汗水蛰的睁不开的眼,不在周锦城身边,他有些稚气地不肯露怯,摇头说:“没事,谢谢姐姐。”
他声音很轻,好像被晒闷了,有气无力的。
那丫头闻言便拿帕子捂嘴笑,“柳州是比你们云城热些,一开始都这样,往后惯了便好。”
丫鬟说的没错,周锦城进了孙老太太的屋,直到晚上都没再出来过。天色渐暗时,有个管家模样的男人出来领他们这些跟着周锦城来的小子们去吃饭,晚饭后,便给安置了地方。
八个小厮睡一间房,大通铺,房顶和墙壁都薄,一点热气阻隔不住。几息之间,刚拿井水冲过的身体就变得粘腻。
下人房晚上不点灯,其余几个小厮都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小声说话,阮唐跟他们不熟,并没接话,只一面听他们絮絮叨叨说些下午零碎听来的有关孙府的事,一面想周锦城。
现如今周锦城两个舅舅膝下都还没有儿子,所以说起来,孙辈只他一个男丁,这回若真的不好,他的责任要更重些,安排给他的活儿也多。
要招呼客人,要表现出哀痛,又不能过于失态。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