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 / 2)
以阮玉娇对恩人的在意程度,即使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她也敏感地发现了他情绪似乎不对劲,不由得朝他看去,轻声问,“怎么了?有人说了你什么?”
村里人悄悄议论许青山没什么本事,和大伙儿一样,那些流言阮玉娇也听说过。她不知道许青山会不会在意这些,毕竟是个大男人,一般都受不了被人这样说吧?
许青山砍柴的动作顿了下,诧异地看她一眼,没想到她能发现他心里的沉重。然后又想到那次在镇上,他只是看了她片刻就被她发觉了,在这方面她确实很敏锐。想到刘松的事,他叹了口气,沉着脸道:“当兵上战场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性命去拼,家乡的人能过得这么安逸都是边关的士兵在付出。可是为什么普通士兵回家之后极少能受人尊敬呢?甚至能过上好日子的都少之又少,刘松他没在战场上废了,却在村子里废了,简直可笑。”
“所以表哥是在为战友打抱不平吗?”阮玉娇将热好的鱼端到桌上,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许青山洗洗手坐到她对面,自嘲地笑笑,“也没什么,日子平稳了,我倒是矫情起来了。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关别人什么事?”
阮玉娇笑着点头,“就是得自己过啊,不管别人是好还是不好,日子都是要自己努力去拼的。我以前也没感受过多少善意,但如今形势已经和过去不同了。如果不是我自己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哪有今日的舒心呢?表哥也是一样,人生在世,最重要是让自己高兴,如果不高兴就要想办法让自己高兴,别人就始终是别人罢了。”
许青山一怔,突然发现她竟是在安慰他,忍不住笑了两声。虽然他对战友的处境心生感慨,但他自己是从未有过这种烦闷的。想到刚刚阮玉娇一直在说自己“拼”,他心有触动,问道:“如今的生活已经不错了,表妹为何还要这般辛苦?”
阮玉娇看向墙外的天空,表情有些恍惚,“可能……是为了不被强权欺负吧。”
“强权?怎么会想到这个?”
“在阮家,以前阮金多就是强权,我反抗不了。如今我逃出来了,却发现村子里、镇上、京城,总有数之不尽的强权和约束,让我无法反抗。我想,如果我拼尽全力,至少能让许多人不能再压在我头上,这样我不就轻松多了吗?”她看看许青山,笑说,“可能我想得太多了,不过以防万一,我希望将来在我遇到什么事的时候,不是一个无能的小农女。”
阳光下,阮玉娇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看上去显得娇娇柔柔的。可她的眼神却散发着自信和坚毅,让人忍不住沉迷。许青山看着她微笑诉说的样子,不禁看呆了片刻,在她发现之前回过神来,连忙扒了两口饭,心脏却比平时跳动得更快了一些。
阮玉娇想着他对战友的关心,认真地问道:“表哥想要帮帮战友吗?”
许青山想也没想地点头,“肯定要帮,一起冲锋陷阵过的战友,跟别人感情不一样,最重要的是刘松人不错。不过最近不行,等以后吧,我有想法的。”
“那好,表哥什么时候需要我帮忙,就跟我说一声。表哥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阮玉娇没多问刘松的事,只因为刘松是许青山的朋友,她就这样承诺了,这其实还挺不符合她越发谨慎的性子的。
许青山忍不住抬眼看她,笑问了句,“怎么这么信我?”
他想她可能又会说他是好人,却看到她温暖信赖的笑容,对他轻柔地说:“因为你给了我新生。”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状态比较差,写得少,之后会多加字数的。多谢大家的地雷和营养液,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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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许青山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饭,随便扯了个借口就逃离了阮玉娇家。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就是心跳得特别快, 像他第一次上战场杀人的时候一样。回家后他往床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越发想不明白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就三番五次的对人家小姑娘起心思呢?那是他表妹, 又不是外面那些轻浮女子。
许青山翻了个身, 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觉得自己太不是东西。人家把他当救命恩人信赖, 拿他当亲哥哥一样好,他却看人家看呆了,这也太不庄重了!他以前从来没这样过,每天琢磨的都是怎么活下去,怎么活得更好,难道是一下子不用做事,没事儿闲的?
想到阮玉娇对他那种敬重和亲近,他就觉着臊得慌, 好像辜负了人家一片单纯的心意似的。
“老三?今儿个咋突然回来了?”
还没等他想出个一二三来, 院里就传来许方氏惊讶又惊喜的声音,是他的好三弟回来了。许青山翻身而起, 理了下衣服大步走出门去,对着许青柏淡淡一笑,“三弟,几年没见,长大了。”
许青柏看到许青山不免愣了一下, 和其他人同样发觉了许青山的变化,和过去简直判若两人,看一眼就知道这人不好惹。他脑子里转着各种事儿,面上却露出亲近之意,上前笑道:“大哥!你终于回来了!之前我听说你回来时就想去找你,谁知书院通知让赶紧过去,我没办法,只得先去镇上,错过了大哥回家的日子。大哥,这些天你感觉怎么样?可适应了家里的生活?”
许青山回道:“自己家,有什么不适应的。听说三弟这次要下场考秀才了,如何?可有把握?”
许青柏笑了笑,不骄傲也不自卑,只谦虚道:“我已经很认真的读书,老师也夸奖了我,此次只希望能一举得中,不要辜负大家的期望。”
“老三可是书院里读书最好的,肯定能中的!”许方氏上前扫了许青山一眼,关切地拉着许青柏道,“你刚赶回来肯定累了吧?娘给你冲碗鸡蛋水去,你大哥都回家了,往后说话的机会多得是,你快去歇会儿吧,累着了还怎么读书?”
许方氏这些天对许青山的不满已经积累到一定程度,不能爆发,只能在言语间尽情地表达自己的反感,冷嘲热讽,鄙夷贬低,这不就差说许青山耽误人家考秀才的金娃娃了?
许青柏下意识地往许青山面上看去,待看见他面不改色的时候,心里就是一突。这个大哥,已经不是他们能挟制的人了!许青柏忙拦住许方氏不让她继续说下去,笑着道:“娘,我许久没见大哥了,正想同大哥聊一聊呢。而且大哥在外五年,比我的眼界要宽得多,我正好跟大哥请教一下,兴许能在做文章的时候有更好的想法呢?”
许方氏一听那碍眼的人还能帮到自家儿子,登时就不反对了,还叮嘱道:“那老大你跟你弟弟好好聊聊,我去给你弟弟冲鸡蛋水。”
她想都没想过给许青山也来上一碗,支使得倒是顺溜。不过许青山也不理她,当真同许青柏坐下闲聊起来。许青柏一直想套许青山的话,想探知他在外面这五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什么原因让他变得比从前更有气度、更有本事的样子。据他所知,当兵回来的那些人大多都有些孤僻怪异,和村里的人格格不入。虽然他也没见过几个,但许青山和那刘瘸子实在是太强烈的对比了,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位大哥在外头是得到了什么机遇。
然而他问了许久,却只听到了战场上的惨烈,断肢、断头,死不瞑目,血流成河。若不幸被敌军抓走成了俘虏,那下场将会比战死更可怕,因为他们会变得比畜生还不如,供敌军肆意取乐。还有军中的逃兵、叛徒、奸细,一旦被发现,就会遭受到难以想象的酷刑,非人一般的折磨,直至审问出重要的信息,才有机会痛快地死去。
两人聊得不算久,因为听了这些东西,许青柏脸上就慢慢失去了血色,到后来他已经听不下去,不得不打断许青山的话,尴尬地说道:“大、大哥,我突然想起我还有、还有功课要做,我、我先去做功课了。”
许青山保持着微笑,像个可亲的大哥哥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快去吧,你若对大哥这五年的生活感兴趣,改日大哥再同你说,保证让你身临其境。”
许青柏僵着脸硬是扯出了一个笑来,点点头,落荒而逃。
许青山挑挑眉,摸摸下巴想到,刚刚是不是太欺负小孩儿了?这个弟弟好像也才十五岁啊。不过五年前这小子也才十岁而已,就知道为了留银子给自己读书,而撺掇着许方氏不出当兵的银子。若不是这小子一直在背地里给许方氏出主意,就许方氏那性子,哪能这么多年还维持着较好的名声呢?听外婆说阮奶奶还看中过许青柏当孙女婿呢,啧,看着小子更碍眼了。
还没发力人都吓跑了,许青山觉得没什么意思,喝了碗水又去村子里闲逛去了,让看到他的人都在心里嘀咕,这是打算游手好闲还是怎么的?这光靠打猎,冬天还不知能不能打到,显然把闺女嫁给他不靠谱,如此一来,更没人愿意给他说亲了,把许青山乐得轻松自在。
而躲回屋里的许青柏直接钻进被窝,连脑袋都蒙进去了。但不管他怎么闭眼,怎么背书,都驱散不了脑海中的景象。许青山说得没错,那些话真的能让他身临其境,那该死的许青山到底什么时候这么会讲故事了?!他终于明白那些回来的兵为什么看着很不正常,他现在只是听都忍不住瑟瑟发抖,真的在战场上尸堆爬出来的人,就是疯了也不奇怪。但为什么……许青山看着却仿佛没受到半点影响?
许方氏觉得他状态不对,还担心的问过几次,但许青柏又不能跟人说自己胆小被许青山给吓坏了,那不就承认自己比不上许青山了吗?人家亲身经历都没怎么样,他只是听听就成了这副德性,这也太丢人了,他说不出口。最后许方氏只能当他在书院着了凉,去请李郎中来给看看。许青柏不知怎么阻止,也没心情和人说话,干脆就随他去了。
村里的准秀才病倒了,谁不担心?大家伙儿还等着许青柏给村里挣荣誉呢。于是待李郎中诊完脉,许青柏心理压力太大,惊惧过甚的病情就传遍了全村,引起一片哗然!
许青柏心理压力大?惊惧过甚?他天天读书,好吃好喝啥也不用干,有啥压力?有有啥可惊惧的?这些问题一经抛出,得来的就是一片嘲笑。这小子平日里颇有些傲气,好像读了书就高人一等似的,虽然表现得不明显,但别人又不是傻子,自然有所察觉。但这次是咋回事?吓得?怕考不上秀才?这可真是个大笑话,号称书院读书最好的人在考前吓得起不来床,这许青柏也太没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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