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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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很大,他们可以走得很慢。

不聊天也无所谓。

一直走到胡同口,他才把心里准备了很久的话说出来。

到啦,前面我自己走吧。

闻玙把伞往下压,轻轻吻了他一下。

温郁被亲得心跳加快,一时间特别舍不得他。

他开始努力找搬出去住的理由,但除非一中换个校址,他现在的住处已经是最近的选择。

真不好,温郁忍不住叹气:我不想走了。

闻玙拉着他的手,又低头亲了一口。

胡同远处有三轮车叮叮当当的响,是收废品的路过。

温郁生怕有谁会目睹然后告状,还是把公文包举过头顶,快速说了句再见。

他淋着雨往前跑,跑了没几步又往后看,见闻玙仍举着伞看他。

只是这一次伞沿抬起来很多,能看到彼此的眼睛。

我回去啦。他大声说了一句,后者认真点头。

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交接。

温郁长长望了男人一眼,又顶着雨往家里跑。

他忽然感觉自己这十年也没变多少。

像是还在读高二。

再一冲回家,推门就闻见茶树菇老鸭汤的香气。

颜晚馨还在用小扇子给炉子护着火,瞧见他时才惊得站起来:你不是带伞了吗?早知道我去接你了!

这才几步路,温郁一路冲到凉棚底下,拍了拍皮包上的水珠:我回来才开始下,没淋着。

颜晚馨抹了把他的外套,有点纳闷:是没淋着,洗洗手准备喝汤吧。

温郁飞快应了,帮她收拾旁边的桌面,身后人又道:明天我们公司组织学习,午饭晚饭都不备着了,你自己在学校吃完了回来。

学习好啊,温郁心情相当好:哪天我教您拉琴啊。

别,颜晚馨拿蒲扇敲他:你三四岁那会儿天天在家里锯木头,我那会儿看着琴都耳朵疼,现在也没好。

日子像是突然消停下来。

不折腾不费神,也不会冷不丁爆个特大事故,搞得人心力交瘁。

屋外清清冷冷下着雨,棚子里有小火炉炖着汤。

温郁布置碗筷时抬头往外看,院子里的石榴树枝叶繁密,滴水细密犹如珠幕。

他动作停顿了几秒。

这算是生活终于放过我了吗。

他有种安稳许久以后才萌发的庆幸。

要是一直都是这样,也很不错。

不贪求更多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温郁起了个早,还换了身运动装出去晨跑一老圈,带了豆浆油条回来。

颜晚馨吃完利落地洗了碗,吩咐他提前准备一把伞搁在办公室里,在厨房里目送儿子出门。

等院门关上,她怔了很久,然后返回自己的房间。

她的卧室从前很拥挤,塞满了各种东西,好几个柜子靠在一起,东西老是没地方搁。

现在少了一半的衣服,结婚照也从墙上摘下来,像是突然多了十几个平方。

颜晚馨在柜子里翻翻找找,挑了件最得体的衣服,想了想还抹了点头油。

她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碰了下唇。

是老了,唇色都发黑。

她开车一路向南,一路往大兴区开。

北京也是越来越大了。

从前只有五环,后来扩到六环,再是七环。

无数人抢破头往北京挤,拼了命也要扎根在这里。

从市中心开车到大兴大概要五十分钟。

她路上抽了两根烟,等红绿灯时有些不耐。

等到了目的地,颜晚馨靠着椅子想了很久,最终才拿起包下车。

门口狱警已经跟她混了个眼熟,见着时还会微微点头打个招呼。

等候区今天坐满了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日子。

过了许久,有人探头出来喊。

4097温健武家属!

她烟瘾又上来了,搓了下指节往里走。

温健武走出来时脚步平稳,两人很平静地打了个招呼。

虽说是夫妻,这么多年都在坐牢,连熟悉感都褪了个干净,也就剩几分客气。

颜晚馨以前经常来这里,有时候不是为了见谁,就是一个人心里堵得慌。

她丈夫在里头坐牢,但她何尝不是在外头坐牢。

头几年有数不清的债务,几度逼得她想卖了家里老屋,好在后头还是撑了下来。

现在还得陆陆续续地还人情债,像是永远都欠着谁。

她头几次见他一回痛骂一回,三十分钟根本不够发挥的,洋洋洒洒中间根本不用换气。

后来有机会被债主搞到心态爆炸,去见温健武时还特意带了瓶水,骂到嗓子冒烟喝两口继续吼他。

杠杆杠杆,你他妈是真的敢玩啊?想过今天老娘在外头给你擦了多少屁股吗!

狗日的龟孙子!

有次骂完出来,一看时间在里头呆了四十多分钟,狱警居然也不敢拦她。

十年,换算一下,一百二十个月。

她见他不到一百次,第十几次时就已经骂不出来了,看着他只是哭。

温健武有过很多种反应。

他忏悔过,痛哭过,麻木过,叹息过。

两人就算有再多的话说,也始终隔着一堵玻璃墙,要说话还得拿着电话,送瓶腐乳进来也得被再三检查。

颜晚馨今天坐下时,气息有点不稳。

温健武连着两个月只见到儿子,没瞧见她,皱眉感觉不太对。

你还好吗。

颜晚馨没说话,只疲惫地摇一摇头。

郁郁这两个月都来看我了,温健武关切地看着她:他现在也懂事了,应该能帮你分担不少。

他来北京这件事是他自己做主的?

颜晚馨只是摇头。

温健武感觉她今天状态不对,心事太重了。

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狱警,苦笑一声:跟我说还怕什么。

我这是存放秘密最好的地方,想跟别人说也没处去,是吧。

颜晚馨沉默了很久。

她像是支撑不住自己身体的重量了,把额头和肩头都压在玻璃上,半侧着身子说话。

几个月前,闻玙找过我。

温健武听见这个名字时有些许变色。

他对这个名字有种本能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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