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稷歌的开导(2 / 2)
“华永秋与辰国勾结万死不辞,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晋王殿下做事何时变得如此冲动了?”
“本王没有打死他。”玉无玦语气平静,看着阮弗的双眼,“只是在鞭子上放了毒信子而已。”
在鞭子上放毒信子,目的是为了什么,自然是逼华永秋自己拿出解药来救自己了。
一瞬间,阮弗突然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了,玉无玦似乎也只是提了这么一句,没有后果,只道,“未必需要华永秋活着才能获得我们需要的结果,只要燕玲珑不放心便可。”
是啊,如果华永秋死了,就算有残余的眼线,一时之间北燕却未必敢用了,而有时候,那些自以为暗中生存下来的眼线,却可以带回一些他们需要他们带走的消息,有时候,未必是敌暗我明就占据劣势,全看真正掌控一切的人如何搅弄风云了。
沉默了一瞬,阮弗突然开口道,“抱歉,王爷。”
“第二次。”玉无玦似乎并没有接受道歉的打算。
“什么?”阮弗瞬间反应不过来。
“这是你今日对我第二次抱歉。”
阮弗微囧,瞬间觉得自己又不不知道说什么了,玉无玦却并没有为难阮弗的打算,先前那一次道歉,引起的后果,并不是他想要的。
反倒是在旁边观望的玉无痕有些愣愣地看着与玉无玦这般说话的阮弗,呃……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这般质问四哥吧,如果华永秋知道四哥对阮弗如此有耐心,会不会气得活过来,如果六哥见到四哥的这副模样……
不过与玉无痕神色不一样的是稷歌,除了一开始的时候稷歌有些意外,后边,倒是神色如常了,只是看向玉无玦的神色,多了几分打量,毕竟,长清什么样的人没有看见过,这位天下名士待人可从来都是温和而疏离,亲近而冷淡,能让她真正表露情绪的少而少之,便是他在最开始的那两年都不可以,连白莫如那对夫妇都未必完全可以,他实在不相信晋王殿下,能用他的智慧做到这一点。
玉无玦的视线却是重新看向稷歌,“稷歌公子打算何时离开?”
稷歌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话锋一转道,“在下原本是打算送了解药过来便回我桃花林,但听说,华二公子恰巧去世了,在下与华庄主还是有些交情的,如此,只能留下来安慰安慰华庄主。”
玉无玦眼神一暗,“此时是多事之秋,牢峰谷可不是桃花林。”
“在下可以看成王爷是在威胁在下么?”稷歌讶然道。
“如今南华与辰国在开战。”
“在下是中原人,江湖人,不涉朝事。何况两国开战,百姓无辜。”稷歌公子洒然道。
“据本王所知,消息灵通的桃花林主人,可不是一般平民百姓。”
稷歌一脸痛心地看向阮弗,“长清呐,晋王殿下似乎是存了心想要把我赶走呢。”
阮弗唇角抽了抽,难得看到已经而立之年的稷歌做出如此幼稚的耍宝的动作,只好与玉无玦道,“王爷,稷歌不会做任何有害之事,或许,咱们可以借一借桃花林的能力。”
“长清!”稷歌咬牙。
玉无玦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面上重新覆上了那一抹晋王殿下温润如玉的笑意,“如此也好。”
稷歌只恨恨地瞪了阮弗一眼,身形一闪,便道,“本公子去也,长清你休想再利用我。”说罢,人已经不见只传来悠远的声音。阮弗淡淡一笑,却也知道稷歌并非真的离去了,只怕被玉无玦给宰了罢了。
倒是玉无痕似乎又被某个消息砸中了脑袋一般,“长……长清……稷歌刚刚叫阮弗什么?”
阮弗倒是神色平淡,“长清,孟长清。”
玉无痕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试探地道,“孟长清,是我知道的那个孟长清么?”
“否则,这世上还有几个孟长清?”阮弗倒是不意外与玉无痕的神色,兴许,今日的变化,或者冲入他脑中的消息,已经让他有些接受不了了。
玉无痕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玉无玦,却见自家四哥竟一副理当如此的了然模样,良久之后,终于反应过来,看了看玉无玦又看了看阮弗,终于哀嚎一声,抓着玉无玦的胳膊道,“四哥,你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我不是在做梦!”
玉无玦皱了皱眉,胖胖似乎感应到了一阵震动,从玉无玦的怀中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见到阮弗的时候却是一跃钻进了阮弗的怀中。
“放开!”玉无玦沉声道。
玉无痕终于反应过来,讪讪地收回了手,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阮弗,阮弗也不觉得有什么,“以后十二可以叫我长清。”
“那你到底是孟长清还是阮弗?”玉无痕下意识问出口。
却不知,阮弗面上的笑意有了一瞬间的凝滞,而后在玉无痕有些疑惑的神色中,平静开口道,“是孟长清。”
如此,玉无痕就更加疑惑了,却不知站在他身边的玉无玦,深深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阮弗,却并没有说什么,阮弗只道,“若你愿意,以后十二可以与稷歌一般唤我长清,我更喜欢这个名字。”
玉无痕愣愣地哦了一声,还想要说什么,却听得玉无玦突然道,“刚刚服用了毒信子的解药,你先好好休息,杂事无须操心。”说罢,也不管阮弗怀中的胖胖,直接拎过玉无痕离开的阮弗的房间。
夕阳已经下沉,天幕如一匹深蓝色的锦缎,挂在高高的天空,阮弗揉了揉有些疲累的额头,将怀中的胖胖放在了桌子上,往内室而去。
另一边,玉无玦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之后,袖中却是滑落一个浅青色的药瓶,在路过院中的睡莲坛之时,他的手微微一动,那一只浅绿色的药瓶子,悄无声息地被扔进了一缸睡莲之中。
第二日,晋王殿下的院子中,有一缸睡莲莫名枯萎,样子极为可怖,负责洒扫的管事见此,几乎吓掉了半条命,却见晋王殿下不痛不痒地吩咐了一声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可他还是忐忑了半日,匆匆换掉了那一缸睡莲。
接下来,阮弗与玉无玦并没有立刻离开牢峰谷县域所在,反倒是因为牢峰谷的事情继续停留这驿站之中,稷歌也没有真的离去,但他有没有去找华飞章阮弗却也不清楚,倒是整日闲来无事,出现在阮弗的身边,一会儿叫长清陪他一同去看看牢峰谷未被发现的美景,一会儿让长清陪他一起在这牢峰谷的县域上走走,感受感受辰国的风情地理与南华的差异,有一日发现了某一山谷中竟然开了几株品种难得的桃花,直接拉了阮弗去那山谷之中直到天黑也不见回来,最后还是玉无玦派人去寻了方才不至于留在山谷之中露宿野外。
不过自从那一次之后,阮弗似乎也变得忙碌了起来,似乎稷歌一出现,胖胖就会来捣乱,直让原本还对着灵狐很感兴趣的稷歌公子见到调皮捣蛋的胖胖也敬而远之,原本说了一切事情由他来的晋王殿下似乎也偷懒了,以阮弗比较熟悉与牢峰谷之间的事情为由几乎凡事都带上了阮弗,而因为阮弗不再刻意隐瞒,孟长清的身份渐渐拉开,牢峰谷县域内,已经知道了这么个人物,自然名动一时,稷歌多次来驿馆,得到的结果都是孟先生与晋王殿下出去了。
然而稷歌公子依旧是锲而不舍,变着法子地找阮弗出门,直到,北燕与南华战事的消息,从南方传过来……而牢峰谷的事情也解决得差不多的时候。
九月初五,南方战报快马传回京城,因中秋灯会的事情传到南方的战场上,楚王麾下元阳城守将莫元松残掠城中南华百姓,抢夺女子为军妓以报复赵瑾,激起原本尚还保守为战的赵瑾与南华将士的怒气,南华一举攻破元阳,怒气冲冲的南华守军正往北推进,如今已经到达玉峰山一带,赵瑾以得力副将拖住尚在韦州的楚王,亲自带领大军想要击破玉峰山往北而来。
消息在九月初五的时候传回永嘉,然而,九月初三晚间,身在牢峰谷的玉无玦与阮弗已经首先得到了消息。
玉无痕就算再不明白战场地境况如何,但也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莫元松是不是想让所有人跟他一起陪葬!简直是疯了!四哥,赵瑾疯了一样攻打玉峰山,玉峰山要是破了,南华是否就要趁着这个机会北上了。”
连玉无痕都意识到了玉峰山的重要性,玉无玦自然也知道了,听完了玉无痕的话,只道,“玉峰山有常元春老将军在,赵瑾想要攻破,没有那么快。”
阮弗自从听到了消息之后,也一直沉默,这时候,方才看了一眼玉无痕道,沉声道,“赵瑾此人,性子隐忍刚直,莫元松的行为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彻底激怒了他,如今疯了一般的报复才是赵瑾的本色,玉峰山虽然有莫元松老将军,可老将军已经年迈,赵瑾却是一个性子刚烈却又耐心十足的人,玉峰山怕是经不起他的消耗。”
“长清对赵瑾很了解?”玉无痕愣了愣,突然道。
阮弗微微抿唇,却见那边玉无玦并没有什么反应,方才道,“算是了解吧,这天下的猛将,我多少还是了解一些。”
玉无痕也只是问问,自打知道阮弗是孟长清之后他已经习惯了阮弗似乎什么事情都知道的模样,只看向玉无玦,玉无玦点了点头,“准备去玉峰山。”
阮弗回到院子的时候,却看到稷歌正坐在廊檐的屋子下不知在逗弄盼夏什么,弄得小丫头一脸通红,见到阮弗回来的时候似乎是遇见了救星一般,忙说要去小姐准备床铺,不理会稷歌公子了,弄得稷歌又是一阵朗笑。
见到阮弗,稷歌笑道,“许久不见,盼夏小丫头还是一样可爱啊。”
阮弗唇角微抽,但还是上前去,“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要回桃花林了么?”
“啧啧啧,长清,这是要赶我走了?”稷歌语气调侃地道。
阮弗哑然,“不是你说要走了,何况,明日我们就离开牢峰谷了。”稷歌掌握天下诸多消息,便是不说,阮弗也知道他定会知道南华与辰国如今的战局的,稷歌不答反是懒洋洋地道,“长清如今与晋王成了自己人,便如此绝情地撵走我了。”
阮弗扶额,“说人话。”
稷歌不在意地一笑,“玉峰山有你说的那个年轻时候很厉害的常元春老头子,还有晋王也去,长清,你去凑什么热闹?”
阮弗有些无语,“自打五年前两国熄战之后,南华与辰国便没有过如此大规模作战,赵瑾来了,我不去看看,总是不能放心的,何况……赵瑾的本事,不仅仅于此,有些隐藏的后招,才是最致命的。”
稷歌只勾唇笑了笑,那模样,似乎也没有将阮弗的话听进去,反倒是定定看了阮弗许久,直看得阮弗有些不自然,“你何故如此看着我?”
稷歌嗤笑了一声,“长清,我自认不是最了解你的人,但比起这世上千千万万无法了解你的人,绝对是数一数二,你对晋王,与对过去这么多年,任何一个你欣赏或者合作过的人,总是不一样的,聪明如你,也在自欺欺人么?”
阮弗扯唇一笑,却不知自己的笑意有些勉强,“你在说什么?”
稷歌摇了摇头,想起这几日某人极度不符合一代贤王风度的小动作,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长清,就算你是孟长清,可晋王的能力,你知道,就算没有你,晋王可也可以做到。”
阮弗莞尔一笑,“毕竟我答应了义父义母……”
不过话还没有说完,稷歌便打断了她平静的话,“就算是为了白老头夫妇,可你若不想,也没人能逼你,何况,长清,你扪心自问,真的只是为了白老头么?”
“稷歌,你一早就知道我为了中原一统……我……”
看稷歌平静的神色,阮弗突然就说不下去了,这个如父如兄一般待他的男子,只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眼中向来懒散的笑意也慢慢淡去,变得严肃而后认真了一些,阮弗坐在稷歌的旁边,低下头,看着庭阶上如霜的月光,声音越来越低,“我只想让中原一统,就算不能永远熄灭混乱的战乱局面,至少,也能平静几百年不是么?”
稷歌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带着一丝宽容与理解,“长清,我第一次见你如此矛盾的模样。”
阮弗抬头一笑,“有么?”
稷歌笑,“别人看来或许没有。”而后又低头道,“你一向是个冷静自持的人,但这些日子与你相处,却见晋王,在你心中的位置,总是不一样的,似乎只要在他面前,孟长清才是一个鲜活的人与生命,你也不必自欺欺人,通透如你,晋王的心思,并不难看得出来不是么?”
阮弗沉默不语,“稷歌也觉得我做错了么?”
“错?”稷歌淡淡一笑,“错之一说,如何解释呢?你原本并不是一个需要人去开导的人,只是……长清,我看你这么多年,坚强独立如同木偶一般按照计划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想要你活得有颜有色一些罢了,这天下,并非完全是你的责任,也不该完全负担在你的身上,更不该让你为它失去了自我与本心。”
阮弗只觉得心中一暖,有些事情,稷歌知道,可有些事情,他并不完全知道。“什么才叫活得有声有色呢?稷歌,世人强加在女子身上的,似乎只有有家有夫,有儿有女,才是完整的幸福,可你知道么,这世间,有人痴于****,有人痴于理想,是我也好,晋王也罢,我们都不是痴于****的人,诚然,现在的我们,或许还有一些痴缠的情绪,朦朦胧胧,在年轻的岁月里,如同话本上醉人的故事一般,它会在某个时候,很明显,明显得就要破土而出了一般,可是……它终究还是会随着时间渐渐消淡直到完全消失。我的精力会被分散,晋王也将被家国天下提走这一时一刻陡然升起的那些或许还不该称之为****的情绪,我们会有各自的方向,有各自要走的路,他的路,不仅仅是帝王之路,而是整个天下,我的路,却只是他的一半,自私也好,无情也罢,他年回首,不过寻常罢了。”
余光洒在阮弗平静而温和的脸上,饶是稷歌已经而立之年,却也自认不会有如此历经了万千沧桑的话语,她不过是十五岁,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她如此对生命有着常人哪怕是年过半百的智者都未必会有的领悟,看着阮弗温和平静的面庞,亦如那淡淡的月光一般,稷歌沉默了许久,“长清,你太清醒了,太清醒的人,并不快乐。”
阮弗回头看稷歌,“稷歌公子自称世人皆醉我独醒,为何不愿沉醉人时?”
稷歌一愣,却是摇头失笑,“以前我觉得你像一位故友,你们有一样的智慧,一样的天下观,一样执着地想要将这个分裂地中原缝补起来,那时候我觉得你们很像,如今看来,却是不像了,长清,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么?”
“知道,南华已故孟氏嫡女。”阮弗道。
稷歌一笑,并没有解释什么,“你们其实是不像的,她的心是热的,你的心,却是冷了。”
阮弗也不否认这句话,只沉默不语,稷歌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发顶,“我走了。”
“现在?”阮弗有些惊讶地抬头,稷歌无所谓一笑,“长清,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多一些快乐。”
阮弗一怔,不过眨眼的时间,稷歌的身影便已经跃上了墙头,月光下洒然的男子扬唇一笑,“对了长清,忘记与你说一事了,我不小心丢失了一对从临渊那儿顺手拿来的同情蛊,你好自为之,莫要如今次一般冒险,否然,晋王定会痛你所痛,疼你所疼!”
说到最后一个字,稷歌的身影早已消失,只留下细细余音,唯有阮弗所知,待到阮弗反应过来的时候,眉目一沉,即刻沉声道,“青衣,去拦住稷歌!”
“小姐?”青衣意外,但见阮弗黑沉的面色,青衣也不敢多问,身形一闪却往稷歌的方向而去。但她的功夫本来就是稷歌教的,青衣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拦得下公子。
同情蛊?阮弗双唇紧抿住,她知道稷歌的经历让他并非能够信任晋王,可却知道她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晋王,将同****放在她与晋王的身上,想必也是出于这一点考虑,同情同情,所谓同情,便是能够相互感知对方剧烈的反应,同情蛊虽然进入宿主体内之后五年便寿命尽去消失于人体,可这五年之内,却是一定要每月月圆之日,以雌蛊宿主滴血喂养雄蛊宿主,否则雄蛊宿主便会经受绞心之痛。
闭了闭眼,阮弗只觉得额头一阵一阵地疼,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在抬头的时候却发现院门口不知何时站立了一个颀长的身影,她有些意外,“王爷?你,什么时候来的?”
玉无玦却没有答她的话,走近一步,温声道,“同情蛊?阮儿不必担心,如此也好,给你我彼此五年的时间,若五年的同情相受都无法让你相信我,便是我没有资格了。”
阮弗睁大了一双眼眸,愣愣地看着玉无玦,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王……王爷……”
“日后,只怕要让你受苦了,今夜,早些休息……”玉无玦深看阮弗,直到她眼中的无措化为惊讶,而后渐渐归于平静。
阮儿,若真无情,这五年之说,你又如何不在我开口的时候拒绝掉呢?孟长清孟长清,你以为世人皆知孟长清是你,我便畏难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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