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2)
闻蝉坐在闺室中,听青竹回来报说“曲周侯带李二郎去校场了”。小娘子柳眉细蹙,手托着腮望着满园空落景致发呆。听到青竹这么说,她一点都不意外,长长叹了口气。她一声接一声地叹气,好像有无数烦恼一般。
在外头吩咐侍女们扫院子的碧玺听不下去了,从帘子前一晃,笑嘻嘻地与翁主说,“您想找李二郎,跟君侯说一声不就得了吗?君侯那么疼您!”
闻蝉说:“我看着很傻么?我要是去说一声,我阿父肯定对我表哥更狠了。”
众女便站在廊下一阵笑,笑而不语,也不给翁主胡出什么主意了。舞阳翁主坐在屋中发了半天呆,有侍女从外送来了帖子并口信,说某位娘子在某园中办了一个诗社,请了许多郎君娘子们去玩。舞阳翁主肯赏脸的话,欢迎无比。
索性闻蝉待在家中也无所事事,又见不到表哥的面。既然有人开了社,又在青竹等女的劝说下,闻蝉打起了精神,去出门参加这个诗社。
一个时辰后,在某园中,大半个长安城里知名的郎君娘子们,都在这里露了面。闻蝉甚至在这里看到了程漪,但是她和程漪不熟,放眼一看江三郎又不在。闻蝉想了想,只远远客气而矜持地与程漪点了点头,便去与自己平时玩得好的几个手帕交说话了。
程漪在闻蝉出现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位小娘子。她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以往大家都在长安,碰面的机会却不多。怎么好像自从江三郎给她们搭了个线,自己就总能见到这位舞阳翁主呢?
程漪冷眼看着那边舞阳翁主混的圈子里的女郎,基本都是她那么大的小娘子。女郎们在一起说说笑笑,间或有郎君们过去攀交情,大都是冲着闻蝉。冬日寒风凛冽,百景皆杀,然对于这些没什么烦恼的小娘子来说,一切都显得很如意。
程漪看到闻蝉在金色光芒下的笑容,那样的温暖,让她心里跟扎了刺一样。
她低头看眼手中酒樽中清冽的酒,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把目光从闻蝉身上移开。她说服自己:那位翁主和自己不是一样的人,自己来宴上是为了结交一些有用之人,并不是为了嫉妒地看对方一眼。
闻蝉还在与姊妹们说话,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她回头,看到是一位比她年龄大一些的女郎。女郎已经成亲,现在是某位子爵家中的夫人。这位夫人与闻蝉的二姊是好友,闻蝉小时候跟在她们两人身后,叫这位女郎一声“姊姊”。
女郎笑看闻蝉,说话声温温柔柔,“小蝉,你二姊呢?我听说她回长安了,天天盼着与她见面说话。听说今天的诗社也请了你二姊,她怎么不来?难道是嫁了宁王,就瞧不上我们这些俗人了吗?”
闻蝉惊讶,她可不知道诗社有请她二姊。
闻蝉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女郎又笑道,“我知道了,宁王殿下最近在廷议上风光得很,连太尉都要给他让路。定是他私下不想再那么张扬了,便不要你二姊出来应酬,对么?”
又有女郎跟着说道,“是呀,宁王殿下一回长安,好生风光。”
几个娘子交流表情,似笑非笑。
闻蝉现在看明白了,她们想从她这里,试探出她二姊夫的事情来;想从她这里探探口风,为她们自家的郎君们做些打算。闻蝉从小就跟身边的人在这方面斗智斗勇,大约是看她年纪小,天真单纯,所有人都总是不自觉地寻她拐弯抹角地问问题。
而闻蝉装聋作哑的作风,现今也已经非常熟练了,“我不知道啊。我二姊夫很风光吗?他做什么了?”
“好几位大臣下了狱,你阿父没跟你说?”
“我阿父又不上朝,他怎么知道?”闻蝉笑着拉拉对方的袖子,“好姊姊,告诉我吧。我二姊把我当小孩子什么都不跟我说,我都什么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消息就跟我说说吧!”
几位女郎被她缠得无法,也自知今日无法从舞阳翁主这里探出些口风,便可有可无的,把最近朝廷上发生的事大略跟闻蝉说了说。刀光剑影、兵不血刃的各种大事,从娘子们的口中徐徐道出。而娘子们对这些事,也都是左一句西一句听来的,她们本身不了解。有郎君们从旁路过,听她们说的漏洞百出,笑着摇摇头,便过来详细解说了。
又有郎君觉得之前那人解说的不对,也加入了过来。
众人热烈讨论。
闻蝉默默退了出来:……她既听不太懂,也一听就头疼。
诗社的氛围,一直到现在,都称得上和乐融融。但是就在闻蝉百无聊赖没有找到去路、郎君娘子们热烈讨论政事时,气氛突然之间,就静了一瞬。有仆从着急的声音从远而近传来,“客人留步!你们没有帖子,不能进来……”
众人回头,看到湖水长廊口,数来个蛮族人一脚踢开拦路人,张扬无比地走了进来。这种诗社,来往伺候的,都是些小厮侍女。蛮族人凶狠无比,一脚踹中人心窝,一路大摇大摆地进来,无人敢拦。
而就是现在,开社的娘子站了出来,面对蛮族人,笑得也十分勉强,“几位来这里,是有什么事么?”
带头的蛮族人,是丘林脱里。他目光往人群中一看,并不费劲,很容易就寻到了闻蝉的影子。闻蝉正在担忧今天出门不吉利,猛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目光锁定她。她抬头,对上了那个蛮族人带着恶意的目光。
那种目光带着狼猎捕食物一样的凶煞兴奋感,看着闻蝉,闻蝉觉得心口往下沉去,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但是她还没有细看,那道目光,就不露声色地从她身上移开了。空气重新通畅,天地重新静美,之前那种不加掩饰的凶恶目光,好像只是她的错觉一样。
而闻蝉再去看时,那个丘林脱里面对忐忑的诗社主人,居然哈哈一笑,把长刀往地方一放,操着不熟练的语言大方道,“没什么没什么,不要客气!都是开宴,我们又是大楚的客人,不会连进来玩一玩,都要什么帖子吧?难道没有帖子,就不能玩吗?”
众郎君和女郎们都不敢多说话。对方凶悍,听说长安的大人物们都在忍着他们。在场这帮人虽然对蛮族人厌恶无比,但都得了家中长辈的嘱咐,谁也不敢率先出头,把自己家族推向风口浪尖。
而在诡异的沉默中,诗社主人让了路,放这些蛮族人进来玩乐。
脱里等蛮族人,直接带着刀就进来了。
他们进来后,明显大家都没之前那么放得开,有些魂不守舍。闻蝉躲在其中,也觉得背后紧跟着自己的目光实在恶心,她招手过来吩咐了青竹两句,让青竹拿来自己的斗篷,准备寻个差不多的时间就离开这里。
脱里等蛮族汉子对大伙儿的厌恶压根不当回儿事。同伴们去找好玩的事务了,脱里则站在假山高处的亭子里,一边喝着酒,一边盯着下方与女郎们站在一起的舞阳翁主看。
他打听了舞阳翁主的一些事,毕竟对方是个翁主,直接地惹上去,踢到铁板,好像并不明智。
脱里啧啧:谁让这位翁主的父亲,是曲周侯呢?
曲周侯离开战场多年,但是现在听到这位昔日将军的大名,蛮族军士们还是有点腿软的。最重要的还是这位将军性格很强,如果在没有证据前,惹上他女儿。恐怕即使皇帝给面子,这位曲周侯也不给面子……
但是脱里真的需要跟舞阳翁主近距离接触啊。
身后传来一个女郎清冷的声音,“怎么,客人瞧上我们大楚的舞阳翁主了?”
脱里回头,看到一个眉目秀逸的女郎与他一同站在亭子里。脱里皱了皱眉,他认得这位女郎。那个定王招待他们时,这个叫程漪的娘子,偶尔也见过他们几面。脱里计上心头,咧嘴笑,“舞阳翁主那个比花朵还长得好看,要是能把她娶回我们草原,可就是太好了!”
程漪唇角噙笑,轻声,“我也觉得。”
她的目光与丘林脱里对上,二人心照不宣的,同时去看下方湖水边蹲着看鱼儿的小娘子。
小娘子貌美如花,自有恶狼在后盯着她,张开血红大口,擦擦嘴边的口水,时刻准备伺机而动!
☆、70|1.0.9
程漪和丘林脱里都在打着闻蝉的主意。丘林脱里在想什么,在程漪想来,大约也就那么几个意思了。舞阳翁主光“漂亮”一条,就够让男儿郎竞相追逐了。而且恐怕在郎君们眼中,舞阳翁主还不止好看。闻蝉有很好的出身,再加上她性格里那种合时宜的小娇气小脾气,会很容易引起人的怜爱吧?
程漪心里冷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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