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不一会儿贞秀踮着两只小脚巴巴儿捧了一瓮汤进来,也不看苏氏几个,直捧到餐厅放下,拿碗盛好了,才出来躬身敛衽道:“老祖宗,该喝汤了。”
钟氏皱眉道:“今儿什么汤?”
贞秀笑道:“乌鸡枸札百合红枣汤,孙女特意自己守着炉子熬的。”
钟氏伸手,贞秀连忙过来扶了,两人一并走入餐厅。苏氏与贞媛贞书几个也一并跟了进来,仍站在边上伺候着。
钟氏喝了几口汤,贞秀便俯首上去用帕子给钟氏沾沾嘴唇擦拭干净,等钟氏喝完了汤,忙将碗撤下去,又过来扶钟氏。
一碗药膳喝的钟氏混身舒舒服服出了一层细汗,心内有些畅然,微微点头指了贞秀对苏氏道:“这些孙女中,也就唯有她还有点慧根,是个能点拔的。”
苏氏听了笑的合不拢嘴,方要开口,就听贞秀撒娇道:“我可不是老祖宗的孙女。”
钟氏与苏氏皆微微变了脸色,就听贞秀又笑言道:“老祖宗是菩萨,我就是那身边伏侍的童女。老祖宗是佛祖,我就是那案下一只有佛心的老鼠。老祖宗若是王母娘娘,我情愿日日在后面替您掌着扇子。”
钟氏一生冷静,那里会信这些奉承。但如今贞玉已去,无人与她嬉笑怒骂指点各房各府,她心中寂寞,唯有看贞秀撒娇作痴打发点时间,也就微微呈情笑笑。苏氏见钟氏笑了,知是投上了她的癖好,喜不自胜道:“好孩子,老祖宗要的正是你这样的孝心。”
她又转身对贞媛几个道:“瞧瞧你妹妹,多大的孝心,你们但凡能比得一二,老祖宗也叫你们跟前常起常居伺候着。”
到了午间,沈氏在随意居设宴请她们几母女用餐。
苏氏与沈氏坐在炕上,她姐妹几个坐着凳子在下面相陪。苏氏此时伺候了钟氏一场,累的神形俱脱,问沈氏道:“当日贞玉出嫁是什么个情况,怎滴会把个贞秀牵扯进去?”
沈氏瞧另几个闺秀也眼巴巴瞧着她,回望苏氏,苏氏道:“不碍事,都是自家姐妹,她们原也该知道的。”
☆、第38章 冷清
沈氏这才道:“当初老祖宗大寿已毕,北顺侯府便着人来提亲,给贞玉和侯府五公子订亲事。也正是你们徵县遭匪那阵子,宫里圣上大怒之下得了急病,瞧着非常凶猛,荣妃娘娘怕若圣上万一驾崩,短期内贞玉不能大婚,急急的传出话来叫两府准备婚事。至于陪妾一事,也是两位姑娘自己的主意,我是说不上话的,老祖宗缠不过贞玉也只得允了。当日贞玉大婚已毕,便一趁小轿也抬了贞秀过门。她本还未及笄,说好嫁过去也不开脸,先在外边伺候,谁知那五公子当夜就先到旁边小房子里去瞧贞秀,才进门便勃然大怒,回主屋与还蒙着盖头的贞玉两个拌了一回嘴,又将侯府闹了个不得安宁。侯夫人无法,次日一早就将贞秀仍遣送来了咱们府中。好在她们自知礼亏,补了贞秀一笔银子。贞秀毕竟还小,这些事上仍是混不在意,这几日也狠在老祖宗身上下了些功夫,大约是要定主意要替贞玉照顾老祖宗了。”
贞书回头瞧贞媛,见她默默垂首划拉着碗中的饭,她俩是知道这其中情由的,只是当着苏氏与沈氏的面,自然不好讲出来。
苏氏长叹道:“如你这般生得两个儿子多好,长大不过寻房贤妻也就完了。生了女儿在膝下,又要操心嫁妆,又要操心门第,真是叫人心疲力累。”
贞媛贞书两个已是大姑娘,这些话不好再听,遂放了碗出来,在西边屋子里坐着吃茶。才坐下一会儿功夫,便见贞秀掀了帘子进来,笑嘻嘻道:“好久不见,妹妹想你们想得紧。”
贞媛应了,邀她同坐。就听贞秀言道:“听闻你们如今住的甚是逼仄,又是在东市街,只怕又吵又闹十分不便。”
贞媛嗯了一声,贞秀又笑道:“如今我一人占着贞玉的大院子,祖母还派了个丫头跟着我,说不出来的痛快自在,再不用跟你们同挤在一处受那闲气了。”
贞书知她是讥自己当初把她赶出门,也不接话,捧着一杯茶在那里贪那香气。
贞秀见她两个仍是不言,自己这里的好处竟无法炫耀出去,忽而想到个事情,心道她俩必定爱听,便低了声道:“你们可知祖母为何会长胡子?又她何以为给祖父纳那么多妾进门?”
贞媛道:“不知,这也不该是我们知道的事情。”
贞秀推了她一把道:“装什么呀。我告诉你们,当初祖母生产荣妃娘娘时坏了宫房,那东西常年拖垂在外面,不能行房,无奈才给祖父纳妾。不然她母老虎一样的人物,祖父那里……”
贞书听她越说越难听,放了茶杯起身道:“你在这里说胡话,别连带我们受累。”
她瞧着沈氏出了正房,知此时只有苏氏与贞怡在房中,遂往沈氏上房去了。
贞媛也长叹一声,劝贞秀道:“你向来嘴巴不严又爱瞎编捏造,在徽县也就算了,咱们是至亲姐妹,我们深知你的脾气,也不会深究。如今你在府里过活,毕竟是外人。老祖宗虽是祖母,论起血缘来与咱们又有何干系?她既愿意养你在膝下,于你也好,于母亲也好,省了多少事情?你这样说话,前脚说完后脚若人告到祖母那里,只怕也要与我们一起回东市住那逼仄小屋。姐姐劝你嘴巴管紧些,等闲的事不要问不要打听,更不要四处传说,可好?”
贞秀嘟嘴道:“我说的皆是实情。”
贞媛回道:“那你还四处说贞书与人苟合,这也是实情?”
贞秀指了窗外道:“你真当她没有?”
贞媛见自己劝不通,也是摇头叹息,起身回了正房。
贞秀自己也跟了进来,见了苏氏缠过去道:“娘,女儿这些日子好想你。”
苏氏见自己几个女儿,唯独贞秀投了钟氏脾气,此时也满心欢喜,接过来揽了道:“咱们一屋里就数你最争气,好好在老祖宗身边伺候着,常言些娘的好,叫她时时能想起娘来,无事叫娘来这里走一走也好。”
贞秀道:“你们新来,很该到拜拜贞玉姐姐的,她如今是侯府媳妇,咱们去她那里作客,不定能给母亲碰来几个贤婿也不定。”
苏氏两眼放光道:“正是,我怎么没想到。不如改天我递个拜帖,带贞媛贞怡几个过去走动走动。”
贞秀扭身道:“母亲千万要记得到这府中来叫我。”
贞书忍不住提醒道:“你才从那府中出来,还好再去?”
贞秀回嘴道:“那又如何?我如今去是亲戚。况侯夫人心里怀着愧疚,不定还会多赏我些银钱饰物。”
虽她这样说着,苏氏那里还敢带她去。是以一回东市装裱铺,便着贞书写了一封拜贴,千万央求要宋岸嵘送到北顺侯府去。因北顺侯府亦在城东,离此不远,左不过也就几里路程,苏氏以为宋岸嵘必会答应。谁知宋岸嵘扔了拜帖在大案上道:“我不去。”
苏氏怒道:“你以为我愿意巴巴儿的跑着去,贞媛眼看成了老姑娘,你何时替她操过半点心?”
因装裱铺子开门至今,冷清的门可罗雀,无奈之下又实在不能闲坐,宋岸嵘便自写了几幅字画叫赵和拿着装裱,也算有个事儿干。此时他正铺纸砚墨要写几幅好中堂与横幅,就叫苏氏扰的不能清净。况苏氏在他耳旁聒噪,他心烦意乱手都抖了起来,不留神一团墨滴在纸上便是一个大大的墨点。
这宣纸是上好的蝉衣,宋岸嵘统共也才卖得一刀而已,眼见一滴墨污了一张,气的掷了笔道:“你能不能消停在楼上呆阵子?昨日才从府里回来,还不够累么?”
苏氏道:“你当那楼上好呆?又闷又暗,秋火又燥,我如何受得了?”
宋岸嵘叹气道:“当初在徽县十几年,你那一天不是要吵着回京?既如今举家来京,还不能遂了你意?”
苏氏指了宋岸嵘道:“若不是我闹着回京,如今咱们全家只怕都是蔡家寺几具焦骨而已。”
两人对峙着相怒,赵和如今看惯了也混不在意,仍持棕刷细细的往那字画背面刷着浆糊,待浆糊刷的均匀,再拿一张宣纸平平顺顺覆在上头。他本是手细之人,做起事来一丝不苟又流云顺畅。
终是宋岸嵘落了下风,搁了笔道:“罢罢罢,我自去替你送拜帖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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