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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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戚暮追上谭正辉的时候,谭老正站在排练厅外的走廊里,双手别在身后,也不看他,只是低头看着窗外。戚暮轻步地走了上前,顺着谭老的目光看去。

透过小楼斑驳着历史痕迹的木制窗栏,是一片秋风里肃杀冷清的花园景象。大多数的花朵已经开始枯败,唯有银杏树的灿黄仿佛是给地面铺了一层细细的毛毯,远远看去如同盛放的阳光,刺目逼人。

“谭老。”戚暮恭敬地说道。

“嗯。”谭正辉轻轻嗯了一声,过了许久,才又道:“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啊……戚暮。”

戚暮稍稍思索了半刻,道:“三年了。”

谭正辉闻言却是摇头,那张古板端正的脸上露出一丝悲痛,道:“是三年零两个月了吧。上次还是你成年后想要拿出那把‘伊蒂丝’,我们这些老家伙才聚在一起和你见了一面的吧?”

俊挺的眉峰微微蹙起,良久,戚暮叹了一声气,点头道:“是。”

“伊蒂丝”,便是戚父戚母存在瑞士银行的那把斯式琴的名字。

原主在成年后便急切地想要从银行里取出那把小公主,赶紧卖了换钱。因此,戚父戚母的老朋友们立即聚在了一起,动用关系将戚暮取出小提琴的条件更改了,至此戚暮才没有想卖了那把小提琴。

“如果你只是想要玩玩,这个圈子不适合你。”谭正辉一点情面都没有留地说道,“在我的乐团,你想要靠着老底就混上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戚暮自然明白谭老的意思,他是在担心自己仍旧不知悔改。

戚暮垂首看着地板上反射的光晕,随着他的动作,额上的发丝自然而然的垂落下来,遮挡著了他的眸子。戚暮说:“谭老,我是很认真地想要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过去的事情是我年少不懂事,以后……请您放心。”

谭老闻言,诧异地转首看向戚暮。

天边的夕阳渲染了一整个天空的云霞,绚烂的紫色让灿烂的日光也显得柔和了不少。那光线从小窗中投射过来,照在青年俊秀白皙的脸庞上,让他本就隽永的眉眼更精致了几分。

那模样,竟与二十多年前的戚母,有几分相似!

一下子怔在了原地,许久之后,谭老才长叹了一声气,道:“这周末……有一场国际小提琴比赛,你去参加吧。”

忽然听了这话,戚暮倏地愣住,他抬首看了谭老许久。

望着老人无奈妥协的模样,戚暮划开嘴角慢慢露出一抹笑容,他点点头,郑重认真地说:“好。”

第七章

b市交响乐团不愧是华夏一流乐团,仅仅是三天的磨合期过后,整个乐团的合奏便有了质的升华,开始进入默契阶段。在此期间,戚暮也对谭正辉有了很多的了解。

谭老真的是一个鞠躬尽瘁的老艺术家,他的指挥才能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而他对音乐精益求精的态度更让戚暮感到钦佩。

每个指挥在乐曲处理上都有着不同的风格,比如维也纳爱乐乐团的首席指挥艾伯克·多伦萨先生,他的音乐就缱绻浪漫,带着音乐绅士的多情温柔,而与之相反,谭老的音乐则更多的是一种贴近大地的真实。

带着泥土朴素温和的芬芳,让听众感受到一种纯朴自然的气息,这与德沃夏克的音乐简直是天然相成,因此在b市交响乐团的演奏曲目中,也频繁会出现德沃夏克的影子。

比如现在乐团正在排练第十二次的这一首《g大调第八交响曲》就是德沃夏克的著名作品之一,整首曲子舒缓平静,仿佛带人来到了十九世纪美丽无垠的捷克平野,感受大自然无限的风光。

“黑管插入得在自然一点!”

“竖笛再轻一点!”

……

即使是纠正了一百次,谭老精益求精的态度也让他能从石头中挑出鸡蛋,要求更好、更好、更好。每当到了排练或者预演的时候,指挥家就像有了强迫症,对每个细节都要求到了苛刻的地步。

而在这之中,戚暮虽然能够听出每个乐器的节奏、音准等各方面问题,但是他却始终不是指挥家,也不知道谭老到底要的是什么样的一首交响乐。

一天的排练结束,等到傍晚要回去的时候,戚暮还没有走出b市交响乐团的大门,便忽然被人喊住,他转首看去,只见一脸严肃的谭老正坐在一辆黑色的轿车里看着自己。

“上车。”

戚暮稍稍一愣,接着便上了车。

安静狭小的车厢内,戚暮刚刚将琴盒放好,便听到一道低压的声音响起:“明天的比赛……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下子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了,戚暮转首看向谭老,神情认真地说:“我这几天一直在准备,谭老您还请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自从谭老和自己说了这场小提琴比赛后,戚暮便进入了忙碌的准备期。原本他还打算自己联系推荐人报名,但是没想到谭老却帮他把事情全部处理完毕,到时候只需要上台演奏便可。

谭正辉看着戚暮郑重的神色也不由满意地点点头,正好汽车转了个弯驶上了高架,他又问道:“准备了哪几首曲子?”

戚暮回答:“第一首打算用帕格尼尼的《爱的场面》,这首曲子我最近几天加紧练习了不少。第二首打算用莫扎特的《小夜曲》。”顿了顿,戚暮又补充道:“是《g大调小夜曲》,这首曲子我以前就很熟悉,所以就用的这一首。最后一首……是门德尔松的《e小调协奏曲》。”

听着戚暮的话,谭老一直不停地点着头。等到戚暮说完后,谭老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问道:“我记得你以前最擅长的是塔尔蒂尼的曲子,怎么这次没有选他的?”

闻言戚暮微微一怔,然后笑道:“谭老,这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

听了这话,谭老深深地打量了戚暮一眼,没有再说话,车内又恢复了死寂般的平静。

等到车送戚暮到了他楼下的时候,戚暮正给谭正辉道别,他提着小提琴盒站在车旁笑着打招呼的时候,谭老却长叹了一声气,道:“三年多不见,你变了很多啊……戚暮。”

绚烂的夕阳照射在青年黑色的头发上,看得谭正辉慢慢眯了眸子,最后难得地露出了一抹欣赏的笑容:“你要保持这样下去啊,戚暮,明天我等你的结果。”

不过多久,那辆黑色的轿车便缓缓驶出了小区的门口,消失在了戚暮的眼帘中。

而那个身姿笔挺的青年却没有立刻转身上楼,他一手提着琴盒,一边放眼远望,目送着谭老的车渐行渐远后,他才干涩地笑了笑:“戚暮啊,有这么多关心你的长辈存在……你怎么就堕落成那个样子了呢?你其实真的很幸福啊。”

语气苦涩无奈,带着一丝艳羡。

不过多时,青年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小区的道路上,那声叹息似的话语也被秋风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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