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2 / 2)
花溶月面色一变,眼神顿时锐利了起来,许久之后,谨慎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女子冷冽地看着青夏,语调防备地说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青夏淡淡一笑,转头和对视一眼,并肩而立。
黄沙滚滚而来,有短促的风从远方吹近,隐隐透着一道锋利的血光,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那锋芒背后的锐利有颠覆华夏的血腥和杀戮在缓慢地接近,以肆虐天下的态势,将一切逐渐席卷。
楚离登位的年号后来更改为参商,参商八年持十月二十七,是个让后世史官们无法忘怀的日子。虽然后世的战火并不是在这一日点燃的,可是后世所有的典籍中都对这至关重要的一日语言模糊,记载粗糙,很多人怀疑就是这一夜,奠定了未来震惊天下的捣毁五内的四宇之乱,埋下了灭世的种子,完成了史上最为混乱的内战,给天下的祸患引发了源头。
对于千年前的历史,后世的史学家们早已无法考证,他们只积压物资在那个风云聚会的日子,施虐天下的鲜血开始横流,整个西北,整个华夏,乃至整个世界,都遭遇到了史无前例的毁灭。灭世的王者在黑暗中慢慢地崛起,以无人了解的方式和姿态渐渐争霸这个纷乱的世间,三尺青锋长剑已经高悬在世人的脖颈之上,可笑的是并没有多少人认识到这一事情的严重性,拨开史书的尘土,后世的人们除了惊声的叹息,再也做不了任何可以扭转乾坤的事情,对于众说纷纭的各种说法,人们也难以统一意见,只是所有人都清楚知道,那一晚,注定不是平静的适合睡觉的夜晚。
救世的英雄们也就是在这一夜真正的相遇,结成了坚若磐石的天狼同盟,历史在腥风血雨中艰难地前进,乱世的袅雄们却在这一刻自混沌的人世中缓缓地站起,将他们还尚显稚嫩的手掌牢牢地握在了一起。西北大漠,龙牙沙丘,有明来不定的灯火在顽强地闪烁着,旧的一切注定要在战火中消亡,而新的秩序正等待从灰烬废墟中重生。
六合归一 第一百七十五章:孰是孰非
“倭国所需货物大多产自我国,如书籍、铜钱、字画、瓷器、锦布、丝绸、纱帽等等,与倭国交易比之吕宋琉球高出数倍,获利丰厚。而倭国本土,只有刀、剑、硫磺等少数货物能与我朝交换,其余的只能以白银支付。我国金银短缺,倭国大量金银的输入,可以有效缓解百姓用银的需要。另外,金银乃世界通用之货币,自有其价值,对于国家的资本原始积累大有裨益。是以,与倭国通商利国利民,应酌情扶持,大力推广……”
“解海通商,抛却自闭之狭隘观念,大力发展水军,鼓励百姓从事商贸,发展工商业,是强民富国的根本,不容有轻视懈怠之心。民智不开,教化不通,社会难有进步,对百姓的教育,应颁入国策,废除无用的八股,设立多种教育制度,培养各方面专供的人才,广开选官之途径,设立专门的教育机构……”
“司法为公,三司分立,抓捕、审判、监察,各司其职,各位掣肘,集权于上,加强对百官的监管……”
“重视农耕,发展大型农业,东南富商金少凰献出的良种,要高度重视,在全国范围内大力推广……”
……
夜已经很深了,青夏放下手里的卷宗,揉了揉太阳穴,轻轻的吐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白日里,花溶月看到金少凰的玉佩之后,没有说什么,转身就带着众多马贼离去,青夏不想再去考虑这里面的原因,她很愿意相信,事情真如金少凰所说的那般简单,他们只是因为有商业来往故而关系比较亲切。然而,潜意识里,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纵然西北马贼和金少凰有多么好的交情,花溶月也不可能完全无视北秦的指令,毕竟,若是惹怒了秦之翔,北秦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西北马贼虽然实力雄厚,但毕竟只是一只流军,没有强大的后方补给,只靠凌掠和做佣兵生意,是很难和一国大军抗衡的。
更何况,她的腰间还悬挂着和金少凰一样的玉佩,区别只是花溶月的那块玉佩上雕刻着的,是一匹战马罢了。
这些人,绝对不止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青夏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一直盘踞在心头的疑惑,也许,只要找到金少凰,很多不明白的事情,也就明白了。
她放下手中的小狼毫,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大帐的帘子被风掀开了一角,一阵浓郁的肉香突然传了进来,青夏抽了抽鼻子,抬脚就走出去。营地里的士兵们在各司其职,巡逻站岗,井井有条,乐松还在伙房里做饭,他要负责一个月的全军伙食,没有助手没有人帮忙,是以已经很晚了,仍旧在厨房忙活着。
大营后面的一处空地上,有微弱的火光,青夏绕过层层大帐,就见一处空旷的沙地上,一个清俊的男人姿态潇洒的坐在那里正在翻烤野味,顺风而来的,是令人留口水的香气。
青夏走过去,随意的找个地方坐下,一身青白相间的棉袍子在冷冷的月光之下泛着悠悠的光泽。她眼睛盯着篝火,淡淡的说道:“还以为你跑到哪里去了,原来跑到这里来偷食。”
楚离一身黑色长袍,没有过分张扬的图案,只在袖口衣角绣着一只只暗纹的黑色大鹰,他继续翻烤着手上的野味,淡笑着说道:“鼻子倒是好使。回来的路上抓到两只野兔,不想让乐松拿去糟蹋,你运气好,能尝到我的手艺。”
青夏嗤笑道:“谁让你赶走厨子的,这叫自作自受。”
楚离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也不作答,架子上的香气越来越浓,兔肉已经呈金黄色,不断向下滴着油,看起来十分诱人。青夏的鼻翼动了一下,深深的吸了一口,赞叹的说道:“楚离,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这些年到哪拜师学艺去了?”
楚离嘴角牵起,不知为何,笑容竟显得有些苦涩:“离开白鹿原之后,我就拜了宫里的御厨为师了。”
青夏一愣,突然想起当日在白鹿原地壑下自己烤的那只白色小兽,楚离当时自己动手,烤的半生不熟,手艺十分拙劣,自己还跟大黄一起笑话他,一晃眼,都已经过去五六年了。
突然之间,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有些莫名的情绪梗在喉间,让呼吸都越发的困难了起来。
“好了。”楚离轻笑一声,拿起架子撕下一只兔子腿,青夏刚想动手去接,楚离却挡住她的手说道:“等等,烫。”一边说着,一边左右手的来回颠倒,不断的吹着气。过了好一会,才递给青夏,说道:“好了,能吃了,小心烫嘴。”
青夏撕下一小块肉,放进嘴里,只觉得香而不腻,外酥里嫩,十分可口,笑的眯起了眼睛,伸出满是油腻的手竖起大拇指,嘴里含着肉,含含糊糊的说道:“好吃。”
楚离闻言很是开心,说道:“那就多吃点。一边说,一边掏出小刀,将另一只兔子腿切成小片,放在架子上用小火温着。
青夏看了他一眼,疑惑的问:“你怎么不吃?”
楚离一笑:“我看着你吃就行。”
青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故意板着脸,若无其事的说道:“看着我吃你就饱了?”
“恩,”楚离很老实的点着头,眉梢一挑,说道:“不过你别误会,可不是因为什么秀色可餐,实在是刚才晚宴上已经吃的撑破了肚皮。”
“懒得跟你斗嘴。”青夏白了他一眼,继续埋头苦吃,乐松晚上做的饭实在叫人难以下咽。楚离这个法子明着看实在惩罚他,实际上却是在惩治全军的人,乐松被大家厌恶的同时饱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可怜的家伙突然意识到一句老话的正确性,整日神神叨叨的叨念着: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青夏很快就吃下了半个兔子腿,沙漠里的兔子比林子里的更香美些,她放下兔肉,拉过楚离的袍子就擦起手来,楚离见了,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回抢袍子,大声叫道:“你干什么?喂!你这女人……”
青夏挑衅的看了他一眼,示威一样的拍了拍手,眼睛里满是找茬的神色,嘴角却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好在衣服是黑色的,除了有些皱,也看不出什么来,楚离郁闷的瞪了她一眼,嘟囔道:“算我倒霉。”
大漠的夜里总是很美的,月亮仿佛就挂在伸手就可触及的地方,又大又圆,黄灿灿的一轮,天上有微薄的云彩,来回的摇曳飘荡着,沙漠皑皑,在月光下仿佛是北地的雪原。青夏抱着膝,红红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有一种难言的美,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怎样的足迹,多少年了,那双眼睛仍旧是那样的清澈,闪动着智慧的光芒和锐利的华彩。
楚离侧着头看着她,突然问道:“青夏,你会厌恶我吗?”
“晚上往回走的时候,我的人马遇见了一队迁移的匈奴百姓,大约有二百多人吧,我们还没有动兵器,那队伍里的男人就挥着刀冲了上来,一个男人一边跑还一边大喊,说吃人的魔鬼来了,让他的妻儿快跑。南楚的黑龙旗现在就如同死灵的骷髅旗一样,人见人怕,如避蛇蝎。”
青夏转过头去,看着男子的眼睛,淡淡的说道:“你在乎这些吗?”
“应该是在乎的吧。”男子双眼望着前方,深深的呼了口气,说道:“就算以前不在乎,现在也在乎了,其实这个世上,没有人愿意生来就被人厌恶的,只是很多时候,我身不由己。”
青夏低下头,缓缓说道:“我知道,你这一次为了救我,杀了很多人。”
“我别无选择,”楚离沉声说道:“我已经尽量隐蔽行踪,甚至为了减少伤亡而昼伏夜行,可是匈奴人人皆兵,就算是老弱妇孺也不肯低头,他们都是骨力阿术和燕回的探子,四处探查我的下落行踪,就算我有意避开他们,他们也要找上门来,一旦大车靠近,就丢掉粮刀拿起锄头鞭子,做出一副老实巴交的平民的样子,我们转身离去,就会有斥候和探马大规模的跟踪。若是让骨力阿术燕回等人察觉我带大军进入大漠,不但你我要命丧西北,他们更会趁机去攻打南楚,到时候,我大楚的子民,也许就要面对同样的下场了。”
青夏轻轻的咬住下唇,空旷的大漠上突然飞过一只寒鸦,声音沙哑的,带着破碎的痕迹。
“战争就是这样,最先被战火波及的永远都是无辜的百姓,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立场,各自有各自要去保护的人,你无须太挂怀,乱世人命不值钱,这就是命。”
楚离轻轻一笑,声音低沉,好似初春的坚冰沉入水底,渐渐冰冷的融化一般:“是啊,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楚离?”青夏眉头一皱,神色凝重的望着他,疑惑的说道:“你怎么了?这不像是你该说的话。”
楚离深深的呼吸,然后沉重的吐气、叹息,声音微微带着一丝苦涩,缓缓的说道:“小的时候,我怨恨母后,怨恨父皇,恨他们为何那样宠爱二弟却轻贱我?那种恨意随着我的长大,渐渐融入我的骨血之中,在东齐的那十年里,我无日无夜不在暗暗发誓,发誓总有一天要将所有欺辱我的人都踩在脚下,用更加狠毒一千倍,一万倍的方式去羞辱他们。后来,我终于做到了,虽然失去了很多,但是我还是做到了,从此以后,再也没人可以欺负我,可以瞧不起我。但是还没来的及开心,就让我发现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局,我曾经最最嫉妒的二弟大骂着说他是怎样的嫉妒我,他恨母亲不公平,把所有的机会都留给我。我曾经所有的恨,突然就变得那样的可笑和滑稽,被我深深痛恨着的人,原来就是一步一步引我走上这个王位的人。”
楚离解下腰间的酒囊,拔出塞子,仰头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我安慰自己说,或许,母亲是爱我的吧,不然怎会用生命作代价来让我登上王位都不肯吐露真言?可是,这样的爱太沉重,也太血腥了,人生中多少次,我都险些死在这样的爱里面。当初在齐皇宫,不止是齐安,我登上太子之位之后,来自南楚我那几个兄弟的暗杀数不胜数,若不是我在一群男宠之中独获肖太后的青睐,我可能早就死在东齐了。那个时候,我才不过十六岁,而萧太后已经年过半百了,直到现在,每次想起她那身臃肿肥胖的赘肉,我还是忍不住想要一口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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