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与地 十一 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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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各哨卡当值的弟兄们都能体谅大队长此时的心情,非常通情达理地提前让开了道路,对于副大队长赵天龙的伤情,他们和张松龄一样揪心,几年來,大伙早就习惯了在龙哥的带领下跃马挥刀的曰子,印象中,从來沒看到过龙哥曾经掉下过坐骑,哪怕是在最为激烈的麒麟岭保卫战当中,为了给红胡子和山下的百姓们创造转移机会,他带领大伙一次又一次冲向数倍于己的敌军,也仅仅是受了一点皮外伤,连消炎粉都沒有敷,随便找烧酒冲了冲,就又跳上马背,带领大伙继续纵横驰骋了。

然而偏偏就在黑石城内的小鬼子几乎被打趴下的时候,拥有金刚不坏之躯的龙哥,被大伙当作人生偶像的龙哥,却突然受了重伤,斑斑点点的血迹,从山脚一直延伸到了山顶,当大伙看到杜歪嘴背上那奄奄一息的身影,第一感觉就是,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天底下有谁能伤得了龙哥,然而,现实却无比的冰冷,冰冷得令人几乎站不稳身体,龙哥受伤了,被一颗曰制手榴弹从背后不到五米远的地方炸倒,整个后背,几乎都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

“疤瘌叔还在抢救,咱们这次有足够的西药。”在让开道路,提前清理掉所有可能的障碍物之外,各关卡上战士们,还不忘了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在战马通过的瞬间,尽可能地汇报给自家大队长听,“方政委已经发电报向军分区求援了,那边会专门派外科大夫过來。”“上次给王队买的百年老参还在,疤瘌叔已经给龙哥熬了喂,。”“已经找到了好几个能给龙哥输血的人,军分区派给咱们的卫生员,懂得输血。”“”

对于战士们的善意,张松龄则回以果断的命令,“尽可能地对外封锁消息,能封锁多久就封锁多久。”。

赵天龙不仅仅是黑石游击队的副大队长,还是所有骑兵的灵魂,整个根据地的定海神针,游击队中几乎每一名骑着马作战的人,或多或少,都接受过他的指点,包括张松龄自己,骑术和刀术都有一大半儿是他手把手教出來,教的时候沒有任何藏私,如果他伤情过于严重的话,短时间内,游击队中的进攻力至少要下降一半儿,而四下里那些窥探根据地的眼睛,肯定又要借机搅风搅雨。

一路向上走,一路接受战士们的善意,在进入主营地大门的时候,张松龄的头脑,居然多少恢复了一点儿理智,无论如何,全力抢救赵天龙,都要放在第一位,这种时候,作为大队长的自己,绝对不能显得过于慌乱,否则,只会让四下里那些窥探者看到便宜,只会令游击队原本要面临的复杂形势,愈发地雪上加霜。

努力克制住心中的焦灼,他拨转马头,径直冲向后营专门为老疤瘌开辟出來的大病房,隔着老远,就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影,所有沒出任务的弟兄们,都赶过來了,站在大病房外,焦急地等待里边的消息,几名被检验出來血型与龙哥相似者,则不顾山风料峭,裸露出一只胳膊,排队等在病房的正门口,只待卫生员露面,就争取下一个被抽血的机会。

看到张松龄的身影出现,弟兄们先是愣了愣,然后迅速让出一条通道,大队长回來了,最有学问的大队长回來了,他曾经多次在关键时刻拯救了整个游击队,这次龙哥有难,他怎能不再给大伙一个惊喜,!

“不献血的人,都马上回去休息,大伙如果都累垮了身体,万一小鬼子再跑到根据地里來搞破坏,谁去驱逐他们?。”张松龄飞身下马,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故作镇定地吩咐,他是大队长,整个黑石游击队的大队长,龙哥受伤了,这种时候,他必须展示自己的冷静与坚强。

沒有人动,所有弟兄们都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头充满了期盼。

“老郑,你给我带队回去休息,别忘了,你是咱们游击队的中队长,不是山下的老百姓。”张松龄眉头皱了皱,硬起心肠开始点将,目光如北风一般从人群中扫过,里边不带半点儿通融。

“是。”一中队长老郑不得不答应了一声,慢慢地向外走去,队伍中的干部们想了想,也明白了自家大队长的良苦用心,强忍住心中的难过,默默地转身。

在干部们的带领下,弟兄们陆陆续续离开,每走几步,都忍不住回过头來,看看在这几秒钟之内,屋子里有沒有奇迹发生,龙哥是铁打的汉子,他怎么可能被一颗手榴弹放倒,,大队长已经回來看他了,他们兄弟两个已经一年多沒见面,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继续昏睡不醒,。

就在大伙步履踉跄的时候,窗台下,突然跳起來一个脸肿得已经看不出是谁的家伙,三步两步跑到张松龄面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大队长,您,您枪毙我吧,龙哥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是我急着抢功,拖累了龙哥,是我,是我想抓个活的,才给了小鬼子丢手榴弹的机会,是我,是我呜呜”

“杜歪嘴儿。”张松龄愣了愣,犹豫着停下了脚步,从声音中,他判定跪在自己面前的是杜歪嘴,但此人脸上到处都是淤青,浑身上下布满了脚印儿,腰也像个叫花子般佝偻着,丝毫不见当年强迫别人接受他加入游击队时的风骨。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一名张松龄从沒见过的战士跟上前,抬腿将杜歪嘴踢了个跟头,然后红着眼睛,大声向张松龄汇报,“手榴弹落地时,龙哥把他压在了身底下,否则,现在接受抢救的应该是他,这王八犊子想立功想疯了,居然去扛小鬼子的伤员,龙哥,龙哥”

话沒说完,又红了眼睛,泪水滚滚而落,周围的其他战士亦咬牙切齿的走上前,再度对杜歪嘴拳打脚踢,后者则既不躲闪,也不求饶,嘴里只是不断地哭喊,“枪毙我吧,枪毙我吧,是我拖累了龙哥,是我,是我鬼迷心窍抢着去抓俘虏”

“都住手,别打了,该怎么处置他,要按照咱们游击队纪律。”张松龄此刻心里头对杜歪嘴也是恨之入骨,然而他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此人被弟兄们活活打死,先低低的呵斥了一声,然后弯下腰,奋力从地上扯起杜歪嘴,“还能自己走么,能的话,你就先回去休息,别想太多,只要你不是”

一句话还沒等吩咐完,身背后突然传來了一阵剧烈的马蹄声,紧跟着,有一团火就从他耳边滚了过去,乌旗叶特右旗女王爷斯琴单手拎着盒子炮,推开人群就往病房里闯,“龙哥,你不要怕,斯琴來了,斯琴來陪你了,咱们两个今天生在一起生,死在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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